观星台别苑隐于西山之麓,夜雾缭绕,如同世外之地。当林逸扶着苏妙,踏着崎岖的山道,终于看到那处简朴庭院时,天色已近黎明。
庭院门扉虚掩,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到来。引路的童子依旧是上次那一位,麻衣赤足,面无表情,只微微颔首,便转身带路。
石台之上,巫咸盘膝而坐,面对东方微露的鱼肚白,似乎正在吐纳晨晖。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眼,目光扫过略显狼狈的二人,在苏妙苍白的面色和脚踝处残留的淡淡黑气上停留一瞬。
“来了。”巫咸的声音依旧沙哑平和,仿佛他们只是寻常访客,“坐。”
童子搬来两个蒲团,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林逸扶着苏妙坐下,拱手道:“深夜叨扰前辈,实乃情势所迫,万望前辈见谅。”
巫咸摆摆手,目光落在苏妙脚踝:“中了‘影缚咒’?还混杂了‘蚀魂散’的毒性。对方倒是舍得下本钱。”他伸手隔空一抓,苏妙脚踝上那缕顽固的黑气便被无形之力摄出,在他掌心凝成一团翻滚的墨色小球。
“此咒阴毒,专蚀经脉神魂,附骨之疽,寻常手段难除。”巫咸说着,掌心腾起一缕纯净温和的乳白色火焰,将墨色小球包裹。滋滋声中,黑气迅速消融,化作一缕青烟散去。同时,苏妙感觉脚踝处那股冰冷麻木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
“多谢前辈。”苏妙感觉轻松许多,连忙道谢。
巫咸收起火焰,看向林逸:“你们惹的麻烦不小。西市那边,半个时辰前,龙影卫已经封锁了那片区域,正在搜捕‘虚空余孽’。”
林逸心中一凛。龙影卫出动如此之快,显然是皇帝授意。这意味着,皇帝不仅知道他们遇袭,甚至可能…一直在关注。
“前辈,此次袭击,目标明确,布局周密。不仅仅是针对我们,恐怕…与玉京气运的异常直接相关。”林逸不再绕弯子,直接切入核心,“晚辈在钦天监,已初步推演出对方可能利用星象制造‘气运漏斗’的手法模型。”
他取出记录着“星路”模型的玉简,双手呈上。
巫咸接过玉简,神识沉入。片刻后,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凝重。
“以文昌为引,太微为刃,天市为皿…秋分时刻,子午交汇…好精巧,好恶毒的法门!”巫咸放下玉简,眼中寒光闪烁,“这绝非寻常邪修或蛮族巫医所能为。其中蕴含的星象知识和仪式原理,极其古老,甚至…带有一些早已失传的‘祀天’之法的影子。”
“祀天?”林逸疑惑。
“上古之时,人族祭祀天地,沟通神灵,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但也有一些邪道,反其道而行之,以特定仪式‘窃取’或‘污染’一地之气运,称为‘逆祀’。”巫咸解释道,“此法早已被列为禁术,传承几近断绝。没想到,今日竟重现于世,还被用来对付我中州皇朝!”
他看向林逸:“你的模型,虽不完善,但方向基本正确。这条‘星路’,确实是一条精心设计的‘逆祀通道’。科举当日,当所有条件满足时,这条通道被短暂激活,如同一根毒刺,扎入了玉京的气运核心,留下了那个不断泄露和污染的‘伤口’。”
“可能修复吗?”林逸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巫咸沉默良久,缓缓道:“难。逆祀造成的损伤,如同在精美的绸缎上烧出一个洞,修补的丝线再高明,也难恢复原样。而且,要修补,首先需要拔除‘毒刺’本身——也就是找到并摧毁维持这个‘气运漏斗’的核心器物或仪式基点。”
“那份问题考卷?”苏妙问道。
“那是‘引子’,也是‘道标’,但未必是核心。”巫咸摇头,“真正的核心,必然被保护得极为严密,且很可能…与星象观测的节点紧密相关。”
林逸立刻想到了周文昌的昏迷,以及吴法远的失踪。“钦天监内部有问题。周文昌昏迷前,曾查阅科举星象记录;吴法远在异常天象时当值,随后失踪。他们很可能就是操纵星象、配合‘逆祀’的内应。”
“不止他们。”巫咸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老朽近日以秘法感应,发现那‘气运漏斗’的‘毒性’,正在沿着某种既定的脉络,向皇城深处…蔓延。”
“皇城深处?”林逸和苏妙同时一惊。
“不错。”巫咸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山峦,望向远方巍峨的宫城,“玉京的皇朝气运,源头在皇宫,核心在陛下的‘乾元殿’。那‘漏斗’造成的污染,最初可能只是外围扩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某些‘内应’的引导,已经开始侵蚀核心区域。”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老朽怀疑,皇宫之内,有身居高位者,早已被域外气息侵蚀了心智,或者…主动投靠了对方,正在从内部配合,加速气运的腐化!”
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皇宫内的高层?那意味着什么?皇子?后妃?重臣?甚至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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