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0月初,莫斯科近郊,沃洛科拉姆斯克防线
寒风像裹着冰碴的鞭子,抽打着伏尔加河左岸这片被炮火反复耕耘过的焦土。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硝烟、柴油废气、血腥味,还有属于冻土和绝望的冰冷气息。
第316步兵师——或者说,这支顶着番号的最后残部,据守在由冻土、木桩、报废车辆和战友遗体仓促构筑的防线后,像一块即将被钢铁洪流碾碎的礁石。
一辆嘎斯-AA卡车在坑洼遍布、覆盖着薄雪的道路上艰难前行,最终在靠近指挥所的一个弹坑旁停下。
引擎盖下冒出阵阵白气,很快被寒风撕碎。
车厢后挡板放下。一个身影轻盈地跳了下来,动作平稳得与卡车的颠簸格格不入。
尼娜·瓦西里耶夫娜·潘菲洛娃,或者说,白狐,站定了。
她穿着那身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连体作战服,外面套着一件同样黑色的、略显宽大的军大衣,领子高高竖起,遮住了小半张脸。
一顶黑色政委帽压得很低,将其耳盖入其中,帽檐的阴影下,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平静地扫视着这片地狱般的景象。
她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几乎不形成白雾,与周围士兵们粗重的、带着白霜的喘息形成鲜明对比。
在她身后,跟着两名同样沉默、眼神锐利的NKVD特派员。
“潘菲洛娃同志”
一名特派员上前一步,“师部指挥所就在前面。你已被任命为第316步兵师政治委员,即刻生效。你的身份和......特殊性,仅限少数核心人员知晓。”
“对外,你是从后方紧急调派的政治委员尼娜·瓦西里耶夫娜·潘菲洛娃。你的任务是提振士气,稳定防线,必要时......执行特别战术指令。”
白狐,或者说新任政委尼娜·潘菲洛娃,没有任何表示。
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双淡蓝色的眼睛越过特派员,落在不远处一个用半截T-26坦克残骸充当掩体的指挥所入口。
入口处,几个满脸疲惫、胡子拉碴的军官正警惕而困惑地看着这边。
他们显然接到了通知,但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个突然空降的、年轻得过分的女政委的疑虑,以及对她身后那两名NKVD人员的不安。
特派员似乎对她的沉默习以为常,转身带路。
白狐迈步跟上,脚步落在冻硬的泥土和积雪上,几乎无声。
她走过战壕。
泥泞的壕沟里挤满了士兵,他们裹着能找到的一切御寒之物,蜷缩在冰冷的泥土中。
有的在笨拙地往莫辛纳甘步枪里压着子弹,手指冻得通红发僵
有的抱着枪,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有的则在低声咒骂着天气、补给,还有该死的德国佬。
浓重的汗味、劣质烟草味、伤口化脓的腥臭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当这个一身漆黑、面容苍白、气质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寒流的女政委走过时,战壕里安静了下来。
士兵们停止了交谈和咒骂,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她身上。
那目光里有好奇、有审视,有对NKVD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源自战场直觉的、模糊的敬畏。
她身上没有新兵的慌乱,没有政工干部常见的激昂或做作,没有四处打量的眼神,只有平静,仿佛这片血肉横飞的炼狱只是她脚下寻常的土地。
她走过的地方,仿佛连寒风都收敛了几分。
指挥所里弥漫着更浓的劣质烟草味、汗味和地图油墨的味道。
师长彼得罗夫上校是个身材敦实、面容刚毅但难掩疲惫的中年人,左额角缠着渗血的绷带。
他盯着眼前这份由NKVD特派员亲手递交、盖着最高统帅部特殊印章的任命书,又抬头看了看站在阴影里、如同一尊黑色大理石雕像般竖立的尼娜·潘菲洛娃,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政委同志”
彼得罗夫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满。
“欢迎来到316师,或者说,我们剩下的这点人......”
“恕我直言!前线不是儿戏,尤其现在!德国佬的装甲师就在几公里外!我们需要的是能和我们一起挖战壕、扛子弹、鼓动战士去冲锋陷阵的政委!而不是......”
他顿住了,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目光扫过尼娜苍白得不似活人的脸和过于平静的眼神。
而不是一个看起来像刚从实验室里出来、需要保护的瓷娃娃,还带着NKVD的“保镖”。
尼娜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墙上那张巨大的、布满红蓝箭头和焦痕的作战地图上。
沃洛科拉姆斯克-伊斯特拉方向,代表着德军的蓝色箭头如同狰狞的毒蛇,死死咬住代表着316师防御区域那单薄得可怜的红色弧线。
防线多处岌岌可危。
“上校同志”
NKVD特派员冷冷地开口。
“潘菲洛娃政委的能力,无需质疑。最高统帅部的命令,必须执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