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估计二疯子昨晚做了个不祥之梦,鬼催似的,他三不知转转悠悠来到了大队部。
一扭头就看见了那尊塑像。
嘿嘿嘿,还老稀奇嘞,这是谁呀,啥时候立到了这里,我咋不知道?
好像啥事都得经过他同意,才能实施似的。没经过他同意,他当然有点不高兴。
这傻货竟不知这塑像是谁,他乜斜着眼看到活动室门内新添了一个景致,便大咧咧晃着膀子走到跟前,瞪眼看着转了一圈。
那架势是要研究一番的派头。幸亏这里当时没人,要不然还会以为这是哪里来的不修边幅有点神经质的专家,正在进行研究。
好在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那二疯子转了一圈,便露出本性,周着那挨耳巴子的脸,呲着一辈子没刷过的牙,不知死活地自言自语:这是谁?为啥给他塑像?不给我塑像?也得给我塑个像。
他不认识这塑像也说得过去:毕竟他成天只和路上那砖头瓦块打交道,和猪呀鸡呀说话骂架;从不曾和人有过交流。
他自然不认识这塑像,不知道这是谁。更不知道这塑像有多尊贵。别说他那一条命,就算再给他九条命,他都比不上这塑像。
他竟敢眼红这塑像,口口声声说:为啥不给我塑个像!
可他也不想想:凭他那傻逼脸,嘴歪眼斜的,有智商吗?有面相吗?有派头吗?有神气吗?有尊崇吗?有权力吗?
要啥没啥,啥都没有,你要啥鸭子塑像!想恶心人哩?还叫人吃饭不叫?
哦,对了,二疯子可能压根就不会想这些,要会想,敢这么作死!
这家伙一声声在那里说:为啥不给我塑个像?好像这个世界欠他,他是来讨债的。
他一声高似一声,只管在那里嚷嚷。等到几个在屋里闲聊的干部听见声音,觉得不对头,赶紧出来看时,已是来不及了。
咦——!他们惊叫一声,脸色都变了,声音也直了:草泥马的,你不想活了!
打死你个鳖孙!
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扇他!扇他!
他们只来得及破口大骂。
二疯子笑嘻嘻踩着塑像的底座儿,在那里用指甲抠塑像的脸!鼻子已破,只剩下半拉了。
这王八蛋的指甲真够长的!长长的指甲不知道清洗,里面黑糊糊的肮脏!看着都碍眼。
这还了得!几个人把二疯子拉到一边,拳打脚踢好一阵子,还不解气。倒累得气喘吁吁:这鳖货还真耐打,身子骨还真结实。
他惊恐地看着几个人,一个劲说:我咋你啦,我咋你啦,打我干啥?打我干啥?我又没咋你!我又没抠你!
你他妈真是傻屌!你抠我倒好了,我还能饶你!我还能不和你一般见识!
你真是不知死活呀,还啰嗦个球!
林多是随后才到的。他在隔边厂里听到吵闹声,不知出了啥事。心想着谁这么大胆,来大队闹事。赶忙过来一看,他的鼻子都给气歪了。气得血压上升,心里暴怒,浑身直打颤了。
他一连声吼道:“去去去,拿绳子把他绑起来!绑起来!反了天啦!反了天啦!”
两个人赶紧跑到配种站,拿来两根绳子:一根擀面杖一般粗,一根小擀杖一样粗。
会绑人的黑子,用那细一点的绳子,把二疯子来个五花大绑,最后脚踩二疯子肩上,狠狠一拽绳头,便听见二疯子哇一声哭了。
疼死了,膀子给掀了。他哭着说:松点吧,受不了啦。
黑子掂着他,一脚把他踹到角落里,咬牙切齿说:疼死你哩!受不了也得受!你还想活哩?等死去吧!
这可是天大的事儿。
二疯子想是给一掂一踹,那绳子有了松动,他又不疼了。他又嘻嘻笑着说:死有啥可怕,咱不怕,咱不怕,死了我就能飞到天上,飞到天上。
他摇头晃脑的,摇得那脑袋和二仙奶奶的脑袋似的。
其他人认为骂也骂了,打也打了,绑二疯子两天,让他有个怕诀,这事儿就到头了。
几个人就感叹着:真是啥事儿都有。
眼错不见,他就能扒个豁子!
谁能防住这!也不能天天坐这看着呀。
说着各自散去。反正这不是自己能管的事儿,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多句话不如少句话。
这晚晚饭后,一群小青年来了。到这一看,活动室里灯泡亮着,塑像没了,屋角里绑着一个人。
咦,这不是二疯子吗?咋啦?咬人了?
狗才咬人嘞,我又不是狗,胡说啥嘞。二疯子不乐意道。
那是挖(用指甲)人了?反正没事,逗着二疯子玩玩。
女人才挖人呢,我可不是女人。二疯子说。
那好没糟绑你干啥?干坏事了?
谁干坏事了?谁干坏事不是人,是狗!二疯子还嘴犟嘞。
正说着,林多来了,他一进门就神情激昂,满怀气愤地说:大家看看,就是这混蛋把老人家的塑像抠坏了,罪大恶极,恶贯满盈,反动透顶,坏透了!你们说气人不气人?可饶不可饶?这样的坏分子,这样的反动垃圾,我们怎么办他都不为过!要把他打倒在地,再踏上一百只脚!小将们,把他吊起来!让他尝尝我们革命小将的铁拳!让他知道知道我们对老人家的感情!不要畏缩,不要害怕,要敢打敢冲,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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