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桓似乎早料到他们会有此问。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是属于“黄五爷”的,掌控一切的淡然。
“钱,不必全由国库出。”
“朕打算,将‘夜未央’的建造,承包给天下商贾。谁有能力,谁便来建。建好之后,城中商铺,他们有优先租赁之权。”
“此外,朝廷将发行‘国债’。向民间富商、世家大族借贷,约定年限,偿还本金,并支付利息。”
“用什么还?”
宁桓的声音掷地有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就用新建驰道的过路费,用夜未央城中的土地租金来还。”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所有官员的耳中。
承包,国债,过路费……
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这种匪夷所思的运作方式,彻底颠覆了他们数百年来固有的认知。
就在众人还在消化这巨大的信息时,御史大夫杨士荣颤巍巍地出列。
“皇上,‘未央’二字,乃是先长乐公主寝宫之名。以商贾之城,冠以‘未央’之名,恐……于礼不合,亦恐伤了公主的清誉。”
长乐公主是大炎的传奇,虽已故去,但在朝野声望极高,是许多老臣心中的白月光。
宁桓闻言,神色并未变化,只是语气中多了一丝悠远。
“杨爱卿多虑了。”
“长姐的未央宫,是过去。而朕的‘夜未央’,是未来。”
“其意,非为宫殿,而是象征我大炎国祚,如长夜未央,繁华永不落幕。”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属于帝王的磅礴气魄。
杨士荣怔了怔,随即深深一拜。
“老臣愚钝,皇上圣明。”
一个潜在的礼法风波,被他轻描淡写地化解,并赋予了更宏大的意义。
宁桓的目光再次转向殿下。
“李秉节。”
鸿胪寺卿李秉节立刻出列。
“臣在。”
“命你即刻组建使团,出使叶护左汗部、西羌诸部、西域各国。”
“告诉他们,朕愿意用与叶护右汗部相同的条件,与他们互通商市。”
宁桓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太和大殿的穹顶,望向了更遥远的塞外与海洋。
互市,是为了让经济的血脉流动起来。
只有国库充盈,才有底气去做更多的事。
比如,等俞大猷平定了南方的倭患之后,朕要彻底整顿水师,将那些盘踞在海上的倭寇,连根拔起。
宁桓的声音在死寂的太和殿中飘荡,没有半分波澜,却让每一个字都砸进百官的心底。
他没有停下,反而以一种近乎享受的姿态,继续描摹着那座名为“夜未央”的幻梦之城。
“城中商铺,门脸要宽,内里要深,方便车马直接入内卸货。”
“民居分三等,统一规制,砖瓦样式皆有定例,不得僭越分毫。”
“主干道两侧,每隔一里,设歇脚高台,既可登高望远,亭旁更要遍植花木,做到四季皆有景。”
“所有拱桥,预留挂钩,待到元夕佳节,便可悬万千灯火,让此城真正的不夜。”
“沿河之处,每百步设一辘轳,每半里设一桔槔,既为取水,也为救火。”
他每说一句,殿中百官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些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构想。
这是具体到每一块砖、每一片瓦的实施纲要。
这哪里是建一座城。
这分明是要用血肉和金银,凭空喂养出一头吞天噬地的巨兽。
户部尚书林如海终于按捺不住,他与工部尚书对视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两人一同出列,俯身下拜,几乎是抢着开口。
“皇上,臣以为,万万不妥!”
林如海的声音发颤,那不是畏惧,而是作为一个国家钱袋子守护者,看到国库即将被掏空时的本能恐慌。
“夜未央之构想,确是千秋伟业。然北伐方毕,国库早已空悬,连支撑此等工程的前期勘探都无能为力!”
工部尚书的声音嘶哑苦涩。
“林大人所言甚是!即便分包商贾,可前期的规划、清淤、地基……哪一样不是要朝廷先拿出真金白银?这笔钱,已非天文之数,而是……神话之数!”
殿内紧绷的空气几乎凝成实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龙椅之上,这个问题绕不过去——钱呢?
宁桓听着他们的泣血谏言,神情未变。
那属于“黄五爷”的,玩弄人心的淡然弧度,又一次在他嘴角勾起。
“朕知道国库没钱。”
一句话,让林如海和工部尚书都噎住了。
“所以,朕才要用没钱的法子,来办这件有钱都未必能办成的事。”
他环视一周,将所有人的惊愕与茫然玩味地收入眼底。
“林爱卿只看到了国库的空虚,却没看到散落在民间的金山银海。”
“工部尚书只看到了朝廷的力有不逮,却没看到天下商贾的无穷欲望。”
宁桓指节轻敲龙椅扶手,抛出了真正的解法。
“分包,只是让商贾出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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