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烈焰寨议事厅内,火把噼啪作响,将众人脸上凝重不安的表情照得忽明忽暗。厅中央,一名刚从春凤村疾驰而归的寨民,正衣衫褴褛、气喘吁吁地汇报着令人心惊的消息。
“……起初只是几人发热、呕吐,大家都以为是寻常风寒。可不过三五日,病倒的人越来越多,身上还起了红疹,高烧不退,有几个老人和孩子……已经没了!”那寨民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村长让我拼死出来报信,求寨主救命!咱们寨子里好多人的亲眷都在春凤村啊!”
话音落下,议事厅内一片死寂,随即嗡地一声炸开了锅。担忧的议论声、惊恐的抽气声、以及压抑的哭泣声交织在一起。春凤村与烈焰寨毗邻而居,世代交好,通婚频繁,血脉相连,这消息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端坐主位的焱林,指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扣着扶手,手背青筋隐现。他面容冷峻,眉峰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周身散发着山雨欲来的低气压。他抬手,微微下压,嘈杂的议论声瞬间平息,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巫医。”焱林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岁月沟壑的老巫医越众而出,躬身道:“少主,根据描述,此疫症来势凶猛,症状类似古籍中记载的‘伤寒’或‘戾气入体’,老朽……惭愧,仅凭描述,难以确定其根源与确切疗法,手中应对之药也极为有限。”
又是一阵不安的骚动。
焱林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沉声道:“封锁通往春凤村的所有要道,许出不许进!擅闯者,按寨规严惩!”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但是,春凤村乃我烈焰寨盟友,村中更有我等亲人骨血,绝不能坐视他们自生自灭!立刻清点寨中库存的药材、粮食、布匹,组织人手,明日黎明出发,驰援春凤村!”
命令一道道下达,清晰而果断,慌乱的人群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有序行动起来。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灼华院。
夏幼薇正就着灯火,翻阅一本三苗国的地域志,试图从中寻找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线索。听到侍女阿叶(新安排的侍女,性格沉稳)带来的消息,她握着书卷的手微微一紧。
瘟疫?高热、呕吐、皮疹……她的心沉了下去。在现代社会,这类症状可能指向多种烈性传染病。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一旦爆发,无疑是灭顶之灾。
她立刻起身,在房中踱步,脑中飞速运转。隔离、消毒、水源管理、病例分类……前世特种兵生涯中学习的战场急救和防疫知识,以及作为现代人所具备的基本卫生常识,此刻成了她最重要的依仗。
几乎没有过多犹豫,她快步走向议事厅。厅外守卫见是她,并未阻拦。
议事已近尾声,焱林正与几位小头目最后确认物资清单。看到夏幼薇进来,焱林冷峻的眉眼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但很快又被担忧覆盖。“幼薇,你怎么来了?这里乱,你先回灼华院。”
夏幼薇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这个如今已成为她生命中重要一部分的男人,目光清澈而坚定:“焱林,让我一起去。”
“胡闹!”焱林想也不想便拒绝,语气带着罕见的严厉,“疫情凶险,非同小可!你留在寨子里,哪里都不准去!”一旁的焱冰也急忙上前,温润的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幼薇,我知道你心善,但此事绝非儿戏。你身子才刚好些,经不起折腾,更冒不起这个风险。”
夏幼薇知道他们是关心则乱。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平缓而清晰的语调说道:“我明白你们的担忧。但我并非逞强。我知道一些……或许与你们所知不同的防疫方法。”
她转向巫医和几位负责后勤的头领,条分缕析地说道:“此类通过接触和污染水源、食物传播的疫病,首要便是切断传播途径。我们需要设立隔离区,将病患与健康者分开;所有饮用水必须煮沸;病患的排泄物和衣物需集中焚烧或深埋;进入疫区的人员需用烈酒或特定药水清洁手足,最好以棉布覆住口鼻……”
她每说一句,巫医浑浊的眼睛就亮一分,这些理念有些与他所知古法暗合,有些则闻所未闻,但细细想来,却蕴含着极深的道理。
“我虽不精于岐黄之术,但这些防疫之策,或可减少健康者染病之风险,为救治争取时间。”夏幼薇最后看向焱林,语气带着恳切与不容置疑的坚持,“让我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的知识若能多救一个人,便不负此生。更何况,寨中亲眷亦在危难之中,我岂能安坐于此,独善其身?”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那是一种源于知识和信念的镇定,与周围恐慌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让人信服。
焱林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那双他曾觉得清澈见底、偶尔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坚毅的眼眸,此刻更是充满了智慧与决断的光芒。他深知前路危险,恨不能将她牢牢护在羽翼之下,但她的理由如此充分,她的眼神如此坚定……
议事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这对男女。焱冰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良久,焱林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好……我准你去。”
夏幼薇眼中瞬间绽放出光彩。
“但是!”焱林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你必须应我三件事!第一,全程不得离开我和焱冰的视线范围!第二,一切行动听指挥,绝不可擅自冒险!第三……”他目光扫过焱冰,“焱冰,你带两名最好的护卫,贴身保护她,若有闪失,我唯你是问!”
焱冰肃然应道:“哥,你放心!”
夏幼薇知道这已是焱林最大的让步,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决议已定,众人立刻分头准备。夏幼薇回到灼华院,心潮澎湃,她迅速找出干净的棉布,回忆着口罩的制作方法,又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防疫要点在纸上逐一列出。灯火摇曳,映照着她专注而坚定的侧脸,一场与死神赛跑的征程,即将在天明后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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