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红星轧钢厂里机器轰鸣,热浪逼人,但比这天气更让二大爷刘海中感到闷躁难安的,是他心里那股越烧越旺的邪火。这段时间,他过得颇为憋屈,简直是坐立难安,看什么都不顺眼。
曾几何时,他,刘海中,四合院里德高望重的“二大爷”,厂里技术过硬、受人尊敬的七级锻工,走到哪里不是被人高看一眼?在家里,他是说一不二的绝对权威;在院里,除了壹大爷易中海,就数他说话有分量;在车间,就是车间主任见了他,也得客气地叫声“刘师傅”。
可这一切,似乎都随着后院那个叫陈醒的小子的崛起,而悄然改变了。
陈醒,一个父母早亡、以前只知道闷头鼓捣收音机的“怪胎”,凭什么?凭什么就能得到李厂长的青睐,搞出个什么“职工文化服务站”?凭什么就能从一个普通青工,一跃成为厂里挂号的“特别项目组”组长,风头甚至盖过了不少老资格?更可气的是,连院里那个一向被他瞧不起、只会拨拉算盘珠子、抠抠搜搜的阎埠贵,都跟着鸡犬升天,当上了什么“兼职会计”,人模狗样地抱着账本进出,走路带风,见了他这个二大爷,那客气里都透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得意!
反观他自己呢?依旧是那个七级锻工,二大爷。但在厂里,人们谈论的中心变成了服务站,变成了陈醒又搞了什么新花样;在院里,陈醒那边门庭若市,年轻工友、甚至一些基层干部都常来常往,而他刘海中家,除了几个老伙计偶尔来下棋,竟是越来越冷清。这种被忽视、被边缘化的感觉,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心,那股酸涩、嫉妒和不甘混合的毒火,日夜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不能再忍了!他必须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来刹一刹陈醒那“嚣张”的气焰!他不敢直接去找李厂长或者更高级别的领导,那超出了他的能力和胆量。他把目光投向了车间内部,投向了每周一次的班组生活会。这是他熟悉的战场,在这里,他作为老师傅,有一定的发言权,可以借题发挥。
这一次的生活会,由他们车间的班组长主持,主题照例是“批评与自我批评”,谈谈车间里的一些现象和问题。会议进行到一半,气氛有些沉闷。刘海中觉得时机到了,他清了清嗓子,那肥胖的身躯在小板凳上费力地挪动了一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啊,这个这个……我说两句啊。”他习惯性地用上了官腔,尽管他并无官职,“我们现在有些年轻同志啊,”他拖长了语调,目光看似无意,实则精准地扫过坐在角落、神色平静的陈醒,“取得了一点点成绩,啊,这个这个……就很了不起了嘛!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嘛!”
他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满和指责:“眼睛里就没有老同志了!不尊重老师傅的经验,不把组织的培养放在心上,搞个人英雄主义!这个风气,很不好!非常不好!我们要警惕啊!”
他虽然始终没有点名道姓,但在场的都是同一个车间、甚至同一个厂的,谁不知道最近风头最劲的年轻同志是谁?谁不知道刘海中家和陈醒都在一个院?众人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若有若无地在刘海中和陈醒之间来回瞟动,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窃私语。有些看不惯刘海中倚老卖老的,嘴角已经撇了起来;有些事不关己的,则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有少数几个老工人,似乎对刘海中的话略有同感。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到了陈醒身上。想看看这个年轻的“陈组长”,会如何应对这来自老师傅的不点名批评。是年轻气盛地反驳?还是羞愧地低头?
陈醒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波澜。他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刘海中那番含沙射影的话,与他毫无关系。直到班组长的目光也投向他,示意他可以说几句时,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平和地看向因为激动而脸色泛红的刘海中。
“刘师傅。”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会议室,“您说得很对。时刻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尊重老师傅,虚心学习老师傅们的宝贵经验和优良作风,确实是我们每一个年轻工人应该时刻牢记在心的基本准则。在这方面,我们确实需要经常反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他这一番以退为进的开场,态度诚恳,语气尊重,先把刘海中所占的“道理”高地给承认了下来,让原本准备看他笑话的人微微一愣。
紧接着,陈醒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力量:“至于刘师傅提到的‘成绩’问题,借今天这个机会,我也正好向咱们车间的老师傅们、工友们,简单汇报一下我们服务站近三个月以来的基本情况。”
他不看刘海中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如数家珍般说道:“截止到上周五,我们职工文化服务站,累计接待服务全厂职工,已经超过五千人次。通过合理的茶水、简单的伙食供应,在满足了工友们基本需求的前提下,为厂工会创造纯收益,是一百八十七元四角三分。”他报出的数字精确到分,显露出极强的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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