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年关将近,空气里都浮动着一种躁动而期盼的气息。红星轧钢厂的工人们已经开始心不在焉,盘算着年终那点福利和难得的几天假期。然而,在厂区角落那间由废旧仓库改造的合作社临时作坊里,气氛却格外不同。
作坊靠近里侧,用几张旧桌子拼成了一个简陋的“会议区”,上方吊着一盏四十瓦的“欣欣”台灯——这是阎埠贵严格按照他制定的《物资管理规定》核准的功率。灯光不算明亮,却足够将围坐在桌旁的几张面孔照得清晰。
这是服务站与合作社合并运行后的第一次联合月度绩效评审会。与会者堪称“精英荟萃”:主持人是陈醒,他神色平静,面前摊开一个笔记本;左侧是于莉,作为合作社经理,她负责生产运营的总体汇报;右侧是阎埠贵,合作社的“铁算盘”兼制度监督员,面前摆着那本被他视若性命的账本,以及一叠厚厚的票据和考核表格。
参会人员则各有特色:秦淮茹,服务站保洁主管,双手紧紧攥着一份表格,指节都有些发白;何雨柱(傻柱),“何师傅私房菜”主理人,大喇喇地靠在椅子上,一条腿还下意识地抖动着,显得有些不耐烦;许大茂,特聘宣传顾问,眼睛滴溜溜乱转,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表现欲;刘光天,第一生产小组组长,坐得笔直,神情紧张中带着一丝初为“领导”的郑重。
空气中弥漫着煤炉的暖意、旧仓库特有的尘霉味,以及一种混合了紧张、好奇、尴尬和几分滑稽的复杂情绪。现代企业管理的雏形,即将与这群刚刚脱离纯粹体力劳动或家庭琐事、身上还带着浓厚旧时代生活印记的“古人”们,进行第一次正面碰撞。
陈醒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平稳地开场:“好了,人都到齐了。今天是咱们服务站和合作社第一次开正式的绩效评审会。目的很简单,就是把上个月大家各自负责的工作,按照咱们新定的规矩,盘盘账,看看成绩,也找找不足。以后每个月都要开,形成制度。下面,就按顺序,先从秦姐开始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秦淮茹身上。
秦淮茹如同被推上舞台的新手演员,猛地一激灵,慌忙拿起面前那张被她手汗微微浸湿的“服务站保洁主管月度KPI考核表”。这张表格是陈醒参照后世思路设计、由于莉帮忙填写的,上面用简单的文字和数字列出了几项关键指标。
她识字不多,大部分内容都是靠于莉提前念给她听,她死记硬背下来的。此刻,她紧张得心脏“咚咚”直跳,感觉嗓子眼发干,拿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纸张边缘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我……我汇报……”她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本月,服务站……卫、卫生抽查……”她努力回忆着于莉教她的话,“合、合格率……百、百分之九十六……”她停顿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表格确认,“超过……超过标准一个点……”
念到这里,她似乎找回了一点信心,声音稍微大了些,但依旧磕巴:“收到……关于地面、地面有瓜子皮的……有效投诉……一次……”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歉意,“按、按规定……奖、奖金扣……扣五毛钱……”
短短几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念完后,她立刻低下头,不敢看任何人,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竟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那模样不像是在汇报工作,倒像是刚跑完一场艰苦的马拉松。
陈醒点点头,语气温和:“好的,秦姐。总体做得不错,合格率超标值得表扬。瓜子皮的问题,以后多留意一下茶饮区地面,及时清扫。扣罚按制度执行,下个月争取拿满额奖金。”
秦淮茹如蒙大赦,连连点头,紧紧攥着那份考核表,仿佛那是她的护身符。
接下来轮到傻柱。他可没秦淮茹那么紧张,反而觉得这形式有点新鲜,又有点多余。陈醒刚点到他名字,他就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往前挪了挪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何师傅私房菜’?”他嗓门洪亮,带着厨子特有的底气,“那还有啥好说的?预约全满!一个空档都没有!取消?零取消!咱老何现在讲信誉!”他拍着胸脯,唾沫星子差点溅到对面的阎埠贵脸上。
“客人吃完都说好!那个……满意度?”他挠了挠他那头乱发,努力回想陈醒之前跟他提过的词,“那必须是百分之百啊!有几个领导吃完还特意过来跟我握手呢!”
他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了,就有那么一个,好像是新来的什么科长,吃完还想让我给他那盘回锅肉再加点肉,说什么没吃够。这我能答应吗?规矩不能坏啊!我都没给他加!这……这不算投诉吧?”他瞪着眼睛看向陈醒,一脸“这要是算投诉那可太冤了”的表情。
陈醒忍着笑,提醒道:“柱哥,客人主动要求加量,从某种角度也说明对你手艺的认可。不过严格按照标准出餐是对的。以后呢,咱们可以想办法收集更具体一点的反馈,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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