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的北平,铅灰色的云层低垂,终于承载不住水汽的重量,将今冬头一场像模像样的雪,洋洋洒洒地抛洒下来。洁白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四合院高低错落的屋瓦,掩去了轧钢厂庞大厂区的钢铁棱角,将整个世界装点得一片素净银装,仿佛要将一年的喧嚣与尘埃都温柔地埋藏。
然而,在这片静谧的雪幕之下,位于厂区一隅、已然旧貌换新颜的“红星轧钢厂职工活动中心”(其前身正是那个最初的服务站),却如同一个不甘寂寞的热源,向外辐射着与寒冷冬日格格不入的炽热活力。
昔日简陋的门脸如今挂上了醒目的牌子,窗户擦得锃亮。大厅内,更是焕然一新。雪白的墙壁上贴着红纸黑字的标语——“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庆祝丰收,喜迎新春”;几盏功率稍大、被特批使用的“欣欣”牌吊灯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光线柔和而温暖;十几张铺着崭新白色桌布(由于莉带着女工们用废布料自己缝制的)的圆桌整齐摆放,上面已经摆好了瓜子、花生、水果糖,以及合作社利用边角料制作的、小巧玲珑的金属烟灰缸。
大厅里人头攒动,张灯结彩,热气蒸腾。合作社和服务站的全体成员、他们的家属,几乎都到齐了。孩子们穿着用合作社收入买的新棉袄,在桌椅间兴奋地追逐打闹;女人们大多收拾得利利索索,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互相拉着家常,话题离不开合作社的工作和即将到手的年终奖;男人们则三五成群,抽着烟,大声谈论着今年的收成和明年的打算,声音洪亮,底气十足。
这不仅仅是内部成员的聚会。陈醒还特意邀请了厂里给予过合作社大力支持的领导和关键人物。李厂长和马主席坐在主桌,正含笑看着这热闹的景象;采购股的李干事、后勤处的几位负责人也被奉为上宾;甚至连几位平日里与合作社打交道较多的车间主任也在座。他们的到来,无疑给这场年会增添了更重的分量。
秦淮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深蓝色棉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胸前别着一朵用红绸子扎成的、略显粗糙却格外醒目的大红花,上面写着“优秀员工”四个字。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因为工作表现而获得的荣誉。她脸上带着腼腆却又无比自豪的笑容,正手脚麻利地穿梭在各桌之间,给领导和同事们添茶倒水,动作比以往更加轻快、自信。
刘光天和阎解成两个小伙子,都换上了合作社统一新做的、藏蓝色的工装,虽然样式普通,但浆洗得笔挺,衬得他们精神抖擞。两人凑在一起,看着满大厅的人,兴奋地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与有荣焉。刘光天时不时还下意识地挺挺胸,仿佛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这个“生产组长”的精气神。
于莉作为合作社的经理和这次年会的主要组织者,更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她穿着一件合身的、带暗格的灰色罩衣,颈间系着一条素雅的围巾,落落大方地陪在李厂长、马主席等领导身边,介绍着合作社这一年的发展情况,回答着领导们的提问。她言谈得体,举止从容,数据信手拈来,眼神中闪烁着自信与干练的光芒,已然完全褪去了家庭妇女的怯懦,展现出一种令人信服的管理者风范。
许大茂今天更是如鱼得水。他穿着那身最体面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像一只花蝴蝶般在席间灵活地穿梭。一会儿跑到领导桌前说几句俏皮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一会儿又窜到普通社员那桌,拍拍这个的肩膀,跟那个开个玩笑,极力地烘托着气氛。他那张巧嘴,此刻成了调动全场情绪的利器。
就连一向只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傻柱,今天也破天荒地暂时离开了他的私房菜操作间,系着那条标志性的、洗得发白的围裙,红光满面地坐在社员中间。不断有人过来向他敬酒,感谢他时不时给合作社改善伙食,或者恭喜他“何师傅私房菜”生意兴隆。他咧着嘴,来者不拒,虽然嘴上还是那副浑不吝的腔调,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被集体认可的满足感。
这是陈醒精心发起并组织的首届“合作社暨服务站年终总结暨迎新联欢会”。窗外,是凛冽呼啸的寒风和漫天飞舞的雪花,一片银装素裹的冰冷世界。而窗内,却温暖如春,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傻柱亲自掌勺烹制的饭菜诱人香气,混合着人们的欢声笑语、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交织成一曲充满生机与希望的乐章。每一张脸上,无论男女老少,都洋溢着对过去一年辛勤付出后收获满满的满足,以及对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更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当气氛被烘托到最热烈的时候,陈醒缓缓从主桌上站了起来。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端起了面前那杯斟满了白酒的陶瓷杯。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说笑停止了,孩子们的打闹也被大人轻声制止。所有的目光,无论是领导的审视,社员的期盼,家属的好奇,都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聚焦到了这个年轻的、创造了眼前这一切奇迹的核心人物身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