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线,第 11 集团军的防区内,霍拉·布拉特尼察村的外围被秋雨笼罩着。这场雨冰冷刺骨,仿佛要将加利西亚的土地变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泥潭。霍拉·布拉特尼察村静静地坐落在一条缓坡之上,它那破败的房舍和那座显眼的石砌教堂,构成了俄军防线的一个突出部。
对于德军来说,这个村庄就像一颗毒牙,深深地楔入了他们的战线,严重限制了侧翼部队的机动性。因此,拔掉这颗毒牙成为了新一轮有限进攻的核心目标。
然而,要如何拔掉这颗毒牙呢?这个问题在前线指挥所里引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指挥所设在一个低矮、潮湿的掩蔽部里,混浊的空气中弥漫着湿羊毛、烟草和紧张对立的气息。第 47 预备步兵师第 93 步兵团团长奥托·冯·海因里希上校,一个下巴刮得铁青、胸前佩戴着普鲁士近卫军徽章的老派军官,正站在地图前,用一根精致的象牙手杖重重地敲击着村庄的位置。
“先生们,策略很简单,也符合德意志军官的荣誉!”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炮兵进行四小时火力准备,彻底犁平俄国人的前沿障碍和机枪巢。随后,第一营、第三营呈密集队形,在军乐队奏响的《普鲁士的荣耀》中进行正面突击!一鼓作气,用刺刀和勇气碾碎他们!让俄国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德意志军人!”
他的话在掩蔽部里激起一阵微妙的波动。几位年纪稍长的营长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仿佛被这熟悉的、充满仪式感的进攻方案唤醒了血脉中的某些东西。然而,更多来自前线的连级军官则面露难色,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站在角落的另一群人。
以埃里希·穆勒中尉为首。他臂上的伤早已愈合,但眉宇间的疲惫和某种冰冷的疏离感却更深了。他身旁站着汉斯·贝克尔,以及几位同样经历过“烟雾弹战术”并因此获得晋升或调任至培训部门的士官和少尉。他们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却界限分明的小圈子。
“上校先生,”穆勒的声音平静,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请允许我陈述不同意见。根据侦察,俄军在村庄地下修建了完善的地道和掩体系统。他们的机枪火力点经过精心伪装,大部分炮火准备将无效。正面强攻213高地的教训就在眼前,我们只是在重复用士兵的血肉去测量敌人机枪射界的愚蠢行为。”
海因里希上校的脸瞬间涨红,手杖敲击地图的声音变得更加尖锐:“穆勒中尉!注意你的措辞!‘愚蠢’?你在评价上级制定的战略吗?你所推崇的那种……那种偷偷摸摸、像老鼠一样钻地洞的打法,或许能取得一些小便宜,但它玷污了德意志军队的进攻精神!战争是勇气与意志的较量,不是工兵和化学家的把戏!”
“战争的目的,上校先生,应该是让尽可能多的小伙子能够活着回家。”穆勒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地与海因里希对视着,同时扫视过那些面露赞同之色的年轻军官们,“我所肩负的责任,是要对他们的生命负责,而不是为了某种已经过时的‘荣誉’观念,将他们当作祭品送上战场。”
海因里希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在咆哮着回应穆勒:“过时?!你竟然敢说‘荣誉’是过时的概念?你这是对自腓特烈大帝以来的所有军事传统的侮辱!”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带着愤怒和难以置信。
“你们这些靠着一点小聪明和运气爬上来的平民军官,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军人荣誉!”海因里希继续怒吼道,他的手指着穆勒,仿佛要将他戳穿一般,“真正的军人荣誉,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而不是像你们这样,只知道贪生怕死,逃避责任!”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瞬间划清了界限。它不再仅仅是战术分歧,而是上升到了阶级和出身的高度。掩蔽部里的气氛降至冰点。老派贵族军官们下意识地向海因里希靠拢,而受过新式战术熏陶、大多出身中产阶级或平民的军官们则脸色铁青地站在穆勒一侧。
汉斯感到心脏剧烈地跳动。他看到穆勒的拳头在身侧攥紧,指节发白,但声音却奇迹般地保持了克制:“荣誉,上校先生,是赢得胜利,同时避免无谓的牺牲。我提议的方案是:夜间,由我指挥一支加强的突击群,携带喷火器和爆破器材,通过已探明的西侧溪谷渗透。我们 silent 清除外围哨兵,从侧后攻入村庄地道网络,中心开花。同时,正面部队只需进行佯攻牵制……”
“荒谬!”海因里希突然怒吼道,他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会议室里炸响,所有人都被他的气势所震慑。
“把进攻的胜负寄托在一小撮人的夜袭上?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万一他们失败了怎么办?那我们的主力部队岂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成为一群毫无作为的看客?这不仅是对我们整体战力的巨大浪费,更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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