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加勒斯特火车站,1917年5月
月台上挤满了人,汗水和恐惧的气味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妇女们紧紧抱着孩子,男人们则焦虑地张望着铁轨延伸的方向,仿佛在那看不见的远方藏着答案。一列列火车喘着粗气,喷出的蒸汽与晨雾交织,笼罩着这个被战争撕裂的国家首都。
德军运输司令威廉·格勒纳将军的皮靴踏在站台石板上发出铿锵声响,两侧军官立即挺直腰板。他不需要提高音量,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扫过之处,人们便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为什么民用列车优先于军列?”格勒纳的手指敲击着手中的时刻表,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罗马尼亚站长康斯坦丁内斯库掏出手帕擦拭额头。“阁下,老百姓需要食物和药品...城里已经三周没有面粉供应了,医院里连最基础的麻醉剂都已用尽。”
格勒纳的视线越过站长的肩膀,落在一群正在等待列车的平民身上。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紧紧抓着一个破旧布娃娃,抬头望着高大的德国将军,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茫然。
“现在铁路只为一件事服务——战争!”格勒纳的声音陡然提高,撕纸声在寂静的站台上格外刺耳。纸屑如雪花般飘落,康斯坦丁内斯库的脸变得惨白。
“从今天起,所有列车必须为德国军需让道。”格勒纳转向副官,“通知各部门,立即执行《战时运输法》。”
新法令像铁链般锁住了罗马尼亚的铁路命脉: ·民用运输需经军事许可 ·私运粮食者判处苦役 ·铁路员工德国化管理
最残酷的是“双向掠夺”机制:向东运输罗马尼亚的石油、木材和矿产,向西运送乌克兰粮食。一列列火车像血管般抽干这个国家的养分,每节车厢都标着“帝国专用”的黑体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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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布加勒斯特时,康斯坦丁内斯库才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家中。妻子埃琳娜接过他的外套,什么也没问。她闻得到他身上的烟味和焦虑。
“他们取消了所有民用列车优先权。”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埃琳娜的手停顿了一下,继续叠放外套。“那么药呢?玛丽卡的母亲已经两天没有胰岛素了。”
康斯坦丁内斯库没有回答。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昏暗的街道。自从德国人接管铁路系统,他的职位就成了装饰,实际决策都来自那些穿着德军制服的年轻人——他们中有的人甚至还不满二十岁,却掌管着整个国家的运输命脉。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埃琳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坚定。
站长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做什么呢?私运粮食者判处苦役,这可是新颁布的法令啊。昨天他们就把老约瑟夫抓走了,仅仅是因为他试图带一袋玉米粉进城。”
埃琳娜的眉头紧紧皱起,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忧虑和无奈。她知道站长说的没错,现在的情况非常严峻,任何违反法令的行为都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
夫妻俩默默地对视着,彼此的心中都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他们想要帮助那些饥饿的人们,但又不敢轻易冒险。
窗外,一列军车呼啸而过,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那声音仿佛是一种警示,提醒着他们所处的现实是多么的残酷和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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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格勒纳将军视察货运编组场。成千上万节车厢排列成错综复杂的矩阵,蔚为壮观。
“每二十四小时,我们必须保证六十列军车出发。”格勒纳对下属说,“东线需要补给,帝国需要资源。”
参谋军官哈德尔面带难色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将军阁下,我们已经重新编排了所有的时刻表。然而,有一个严重的问题需要您关注——燃料供应。目前,罗马尼亚的石油运输效率仅达到预期的百分之七十,这对我们的作战计划产生了巨大影响。”
将军眉头微皱,追问道:“原因是什么?”
哈德尔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小心翼翼地回答:“主要原因是设备老化,许多运输工具和管道都已经年久失修,导致运输过程中频繁出现故障和延误。此外,工人的效率也比较低下,他们缺乏足够的培训和激励,工作积极性不高。还有……”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一些迹象表明,可能存在故意拖延的情况。”
格勒纳冷笑:“那就引入我们的管理制度。从明天开始,所有调度员必须德国人担任,本地员工只能执行基础操作。工作效率与配给挂钩,偷懒者减少口粮。”
命令如山倒。一周内,德国管理人员渗透到铁路系统的每个层级。布加勒斯特火车站时钟下悬挂的新时刻表,几乎全是军用列车班次,仅存的几班民用列车标注着“需军事许可”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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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丁内斯库发现自己成了传声筒。他的办公室来了个德国年轻人——施密特中尉,金发碧眼,说话总是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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