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亚正在检查她的莫辛-纳甘步枪。这是她从一名阵亡的俄国士兵身边取得的战利品,保养得非常好。她的动作熟练而轻柔,仿佛在照顾一个婴儿。
“玛丽亚,你的枪法怎么这么准?”尼古拉问道,试图缓解紧张气氛。
玛丽亚没有抬头,继续擦拭枪管:“我父亲是猎人,从小教我和哥哥射击。他常说:‘枪不是玩具,是保护你所爱之人的工具。’我哥哥去年在马拉穆列什的战斗中牺牲了。”她的声音平静,但握着擦枪布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斯特凡和瓦西里正在研究地图,用铅笔标记可能的路线和埋伏点。作为前炼油厂技术员,他们对输油管道的布局了如指掌。
“这里,”斯特凡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是主阀门控制站。如果我们能破坏这里,整个系统的压力都会失衡。”
瓦西里点头:“但守卫森严。看,这里有两个了望塔,周围可能还有地雷区。”
扬静静地听着每个人的发言,最后说:“我们不直接攻击控制站。教授,你的混合物能腐蚀管道吗?”
老乔治眼睛一亮:“当然!如果直接应用在管道薄弱处,可以造成缓慢但致命的腐蚀。最初可能只是小泄漏,但随着压力增加...”
“...最终会导致大规模破裂!”斯特凡接上话,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扬点头:“这样我们不需要直接攻击重兵把守的区域,只需要接近外围管道。玛丽亚,尼古拉,你们明天去确认具体位置。其他人准备需要的材料。”
三
行动那晚没有月亮。六道黑影如流水般滑过山林,避开德军巡逻队和探照灯。每个人都穿着深色衣服,脸上涂着泥炭和木炭混合物以减少反光。空气中弥漫着松树的清香和远处传来的柴油发动机的嗡鸣。
玛丽亚像幽灵一样解决掉两个哨兵,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尼古拉看着她,既敬佩又有些不安。战争改变了许多人,把温柔的护士变成了致命的战士。
到达目标地点后,尼古拉熟练地安置炸药,老乔治设置的化学延迟装置给了他们三十分钟撤离时间。管道在黑暗中隐约可见,像一条巨蛇蜿蜒穿过山谷。空气中弥漫着石油的特殊气味。
“完成了,”尼古拉低声说,最后检查了一次引信装置,“三十分钟后,这里将变成一片火海。”
老乔治却皱着眉头:“奇怪,管道表面的温度比预期高得多。流速异常快,他们在超负荷运输。”
扬立即警觉:“这意味着...”
巨响震彻山谷,冲天火光将夜空染成橘红色。爆炸规模远超预期,火焰蹿升数十米高,热浪甚至传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怎么回事?”扬大声问道,转向老乔治,“你说过是可控爆破!”
老乔治面色苍白:“我不知道...某种因素我没计算到...可能是管道内压力异常,或者原油中含有意想不到的高挥发性成分...”
他们在五公里外的山脊上回望,彼此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喜悦,但也有一丝不安。火光照亮了整个山谷,仿佛白昼突然降临。
“至少能瘫痪他们一周!”尼古拉兴奋地拍打树干,暂时忘记了先前的担忧。
扬却眉头紧锁:“太快了,爆炸规模比预期小。”他指的是从引爆到最大爆炸的时间间隔异常短促。
老乔治叹气:“原油纯度不够,我的计算出现了偏差。或者可能是别的原因...”老教授的声音中带着自责。
事实证明扬的担忧并非多余。仅仅五天后,侦察的玛丽亚带回噩耗——德国工兵日夜不停,已经恢复了管道运输。更令人不安的是,德军似乎早有准备,储备了充足的维修材料和专门设备。
“他们好像预料到会有攻击,”玛丽亚报告说,脸上带着困惑的表情,“维修队来得异常快,而且带着专门针对这种爆破的设备。”
四
更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报复。占领军发布了“连坐制”公告,每破坏一处设施,枪毙十名人质。布加勒斯特广场的绞刑架上,十具尸体随风摇晃,胸前挂着“破坏者的下场”牌子。
扬通过望远镜观察广场,他的呼吸突然停滞。其中一具尸体是他昔日的老师安德雷斯库教授。老人眼镜碎裂,脸上凝固着惊愕的表情,仿佛至死不愿相信人性的残忍。安德雷斯库教授是着名的历史学家,一直坚持在占领下继续授课,声称“文化抵抗与武装抵抗同等重要”。
扬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教授的情景。那是在地下教室里,教授正在讲述罗马尼亚独立战争的历史,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记住,扬,”课后教授对他说,“真正的占领不仅是土地的丧失,更是记忆的抹杀。只要我们还记得自己是谁,他们就无法真正征服我们。”
现在,那双曾经充满智慧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死亡的空白。
那夜游击队无人入睡。尼古拉默默流泪,他想起了自己因抵抗而死的父亲;玛丽亚疯狂地练习射击直到手掌流血,她的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双胞胎兄弟一言不发地磨利匕首,他们的动作机械而精准;老乔治则坐在角落,在本子上疯狂地计算着什么,试图找出爆破计算失误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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