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大口喘息着,胸口塌陷的地方传来钻心的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低头看着怀中的虞玫。
虞玫微微睁着那双失去了神采的翠绿眼眸,目光缓缓扫过身边伤痕累累、却都活着的林守、陆隐,以及不远处微弱起伏的小满。她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似乎想形成一个笑容。那涣散的眼神中,没有恐惧,没有痛苦,只有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温柔和…满足。她看着他们,仿佛看着自己在这绝望末世中,用生命换来的、最珍贵的三个“家人”。
林守看着她的眼神,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抓住虞玫冰冷的手:
“虞玫!撑住!小满!快!治疗!快啊!”
然而,小满自身都濒临破碎,体表的菌丝微弱地闪烁着,根本无法回应。陆隐挣扎着想坐起,但冰冷的身体和精神的透支让他动弹不得。
虞玫的手在林守的掌心微微动了动,似乎想反握,却已经没有力气。“别…怕…” 一个极其细微、如同蚊蚋般的声音,艰难地从她毫无血色的唇间挤出。她的嘴角,极其微弱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似乎想形成一个安抚的笑容,却只勾勒出一抹令人心碎的弧度。那涣散的眼眸深处,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痛苦的怨怼,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如同深潭般的温柔和…一种近乎安详的满足。她看着他们,仿佛穿越了这绝望的红雾,看到了在无数次生死相依中凝结成的、最珍贵的羁绊。
就在这时,小满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他那双墨绿色的瞳孔骤然亮起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光芒,死死锁定在虞玫身上。一种源自植物共感的本能,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虞玫体内那如同断流般急速消散的生命力,以及那如同破碎树叶般凋零的痛苦。那痛苦并非物理的剧痛,而是一种生命本源枯萎的悲鸣,与他自身的木质核心产生了强烈的、绝望的共鸣。
“不…不要!”
小满喉咙里发出艰涩的、如同枯木摩擦般的声音。他拖着那几乎“破碎”的身体,用覆盖着木纹的手臂和膝盖,以一种极其僵硬而笨拙的姿态,顽强地、一点一点地爬向虞玫。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体表木纹细微的碎裂声和菌丝无力的摇曳。
终于,他爬到了虞玫身边。他伸出同样布满裂痕的、木质化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虞玫那只无力垂落的手。冰冷的触感让他墨绿色的瞳孔剧烈收缩。
“你…不要死!”
小满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哭腔,不再是单纯的木讷,而是充满了孩童般的恐惧和无助。他俯下身,用额头轻轻抵住虞玫冰冷的手臂,如同受伤的小兽般,发出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体表残存的菌丝如同哀悼的挽歌,微弱地探出,无意识地缠绕着虞玫的手腕,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挽留那即将消逝的温度。
感受到小满的触碰和那绝望的哭泣,虞玫涣散的目光似乎凝聚了最后一丝清明。她努力地转动眼珠,看向林守,嘴唇翕动着,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种…种子…给小满…照顾…”
她的目光扫过林守紧紧护在胸前的、那个存放着珍贵变异种子的容器,又艰难地移向小满。
“他…懂…”
“湖…边…”
她的视线投向那波光粼粼、倒映着血色黄昏的湖面,眼中流露出一丝眷恋。
“葬我…在那…能看到…湖…”
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每一次停顿都仿佛耗尽了最后的气力。
“最后…那枚…彼岸花…”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林守脸上,带着一丝近乎恳求的温柔。
“…请你…种下…”
交代完最后的心愿,虞玫眼中那最后一丝微光,如同燃尽的烛火,缓缓地、彻底地熄灭了。那双曾经充满智慧、执着和温柔的翠绿眼眸,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变得空洞而平静。一直微微支撑着的手,也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力量,无力地从林守的掌心滑落,轻轻落在沾着血污和泥土的草地上。
“……”
陆隐覆盖着外骨骼的身体猛地一震,面罩下传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吸气声。六只复眼死死盯着虞玫失去生息的脸庞,那冰冷的外壳下,翻涌着无法言喻的巨大悲恸,却像被蛛网层层封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呜…哇——!”
小满的呜咽终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他紧紧抱着虞玫冰冷的手臂,体表木纹中的菌丝疯狂地、徒劳地涌动着,散发出绝望的灰白色光芒,如同为逝去的生命奏响哀歌。那哭声在死寂的湖边回荡,充满了失去至亲般的痛苦。
林守怔怔地看着虞玫安详却毫无生气的脸庞,感受着掌心残留的冰冷触感和滑落的重量。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那双琥珀色的竖瞳中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滚落下来。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覆盖着角质层、曾撕裂无数敌人的利爪,此刻却无力地垂在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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