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嘶哑的宣告在灼热的空气中回荡,带着少年人强撑的倔强,却驱不散盘踞在四人心头的沉重阴霾。干渴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每一寸神经。午后毒辣的阳光被密集的、扭曲的钢筋丛林切割,却并未减弱威力,反而在断裂的混凝土墙面和废弃金属堆间反复折射,形成一片蒸腾的热狱。空气稠得几乎化不开,饱吸着红雾的铁锈腥气、工业废料的腐败酸臭,以及无处不在的尘埃。
与昨日动物园废墟相对开阔的空间不同,这片深入城市边缘的工业与住宅混合地带,如同一个巨大的、由残骸构成的蒸笼。高耸的断壁残垣阻挡了大部分气流,将热量牢牢锁死。每一步踏在滚烫的柏油路碎片或金属残骸上,都带起一阵灼人的热浪。
“妈的…这鬼地方…”
叶星喘着粗气,脸上覆盖的幽蓝鳞片在高温下失去了几分光泽,汗珠似的分泌液刚从鳞片缝隙渗出,就被瞬间蒸发,留下细碎的盐晶摩擦着皮肤,带来持续不断的刺痒。他背上那暗蓝色的不规则斑纹更是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痛感一阵强过一阵,让他烦躁得几乎想撕开那件粗糙的鳄鱼皮背心。指尖不时有细小的、不受控制的蓝白电弧“噼啪”乱窜,又被他强行压抑下去,太阳穴突突直跳。
林守走在最前,覆盖着厚实角质层和肉垫的脚掌踏在滚烫的地面,每一步都异常沉稳。琥珀色的竖瞳在强光和热浪扭曲的空气中锐利扫视,超常的嗅觉艰难地在混杂的、被高温蒸腾放大的腐败气息中分辨着可能的威胁和水源线索。他身后那截新生的黑色短尾,此刻正无意识地、微微烦躁地左右快速甩动,尖端蓬松的短毛扫过同样覆盖着皮革化皮肤的小腿。在充足食物和自愈力的双重作用下,这尾巴似乎…变长了些?原本十厘米左右,现在目测已有接近二十厘米,甩动起来带起细微的风声,平衡感似乎也更强了。
陆隐紧随林守侧后方,新生暗玉色外骨骼在毒辣的阳光下流转着冷硬的光泽,隔绝了大部分热力,但也隔绝了凉爽。六只复眼如同不知疲倦的精密仪器,承受着高温下光线扭曲带来的额外信息负荷,高速扫描着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窗口和地面裂缝。他覆盖着外骨骼的手指微微屈起,精神力的丝线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小满被林守半搀扶着,步履蹒跚。墨绿色的瞳孔因脱水和之前的透支而黯淡无光,体表的深色木纹在高温下显得更加干枯,裂痕似乎都扩大了几分。他努力调动着体内最后一丝能量,让残存的微弱菌丝如同根系般,艰难地汲取着背包中菌丝处理过的肉干里蕴含的稀薄水分和养分,但杯水车薪。每一次迈步,木质关节都发出细微的呻吟。
四人如同在熔炉中跋涉,每一步都消耗巨大。迫近的狼群阴影和眼下致命的干渴,如同两把悬顶的利剑。
直到日头西斜,那令人窒息的、仿佛要将一切融化的绝对高温才开始缓缓消退。扭曲的空气渐渐平复,虽然依旧闷热,但至少不再是致命的蒸烤。
“走。”
林守嘶哑的声音打破沉寂。他看了一眼状态最差的小满和强忍烦躁的叶星,率先迈开脚步。趁着这宝贵的温度窗口,他们必须尽可能地向城市深处——那可能有高楼、医院、储水设施的方向——推进。
黑暗再次吞噬了废墟。四人占据了一栋相对完好的居民楼三层的一个套间。防盗门被陆隐用凝练的蛛丝层层加固,封死了铰链和锁孔。客厅窗户破碎,但位置较高,视野相对开阔。
疲惫如同沉重的潮水,席卷了除陆隐外的三人。叶星几乎是瘫倒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裹着鳄鱼皮背心,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长长吁了口气。背上斑纹的灼痛在夜晚低温下终于缓解,只剩下隐隐的麻痒。小满蜷缩在角落一堆旧窗帘上,墨绿的瞳孔紧闭,体表木纹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像一截进入休眠的枯木。
守夜的任务轮到了林守。
他靠坐在窗边残破的沙发框架上,面朝着窗外被红雾笼罩的死寂街区。琥珀色的竖瞳在黑暗中如同两点幽绿的炭火,夜视能力让窗外的景象清晰呈现:扭曲的广告牌骨架、翻倒锈蚀的汽车残骸、随风飘荡的破烂塑料布…一片末日坟场的景象。
寂静中,一种奇异的触感吸引了他的部分注意力。那截变长了些的黑色尾巴,此刻正无意识地、带着一种新生的好奇,在他覆盖着皮革化皮肤的大腿外侧轻轻扫动。短硬的毛发摩擦着坚韧的皮肤,带来一种微妙的、属于自己身体一部分的实感。林守下意识地伸出手,覆盖着角质层的手指轻轻捏住了尾巴的中段。
温热的、充满韧性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伴随着尾巴本能地、轻微地抽动和卷曲。二十厘米的长度,已经足够它灵活地表达一些简单的肢体语言。林守粗糙的手指顺着尾巴的毛流,从相对粗壮的根部,一直捋到尖端蓬松的毛发。一种奇异的、带着点安抚意味的舒适感,顺着尾椎神经悄然蔓延,稍稍缓解了紧绷的神经。这新生的器官,在食物的滋养和战斗的锤炼下,正迅速成为他身体不可分割且越来越“听话”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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