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脚步踏在锈蚀的金属残骸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如同踩踏着旧时代的骸骨。温翎揭示的金属末日预言,如同无形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红雾翻滚,吞噬着视野,也仿佛在贪婪地啃噬着脚下这片钢铁丛林最后的生机。每一步前行,都伴随着金属腐朽气息的加深,提醒着他们赖以生存的基石正在崩塌。
队伍的速度依旧缓慢。叶星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陆隐覆盖着暗玉色外骨骼的手臂上,每一次挪动左腿,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幽蓝鳞片下的脸庞因强忍而扭曲,冷汗浸湿了额发。小满趴在林守宽阔的后背上,墨绿色的眼睛失神地望着两侧不断掠过的、扭曲变形的汽车骨架,体表的木纹裂痕在压抑的气氛下显得更加灰暗。他指尖微弱的菌丝白光早已熄灭,仿佛也被那无处不在的金属“死亡”气息所压制。
林守背负着小满,脚步沉稳,但琥珀色的竖瞳深处燃烧着凝重的火焰。他敏锐的嗅觉全力张开,在红雾和浓烈铁锈味的干扰下,艰难地构建着前方的“气味地图”,同时警惕着任何可能潜伏的威胁。温翎那句“终将成为一堆无用的废渣”如同魔咒般在脑海中回响。利爪……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覆盖着短硬毛发、指端延伸出森白利爪的手。这源自他自身骨骼与角质强化的武器,是否也会被这该死的红雾侵蚀?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
前方的温翎忽然停了下来。她巨大的灰蓝色羽翼微微展开,指向右侧一处相对开阔、背靠着一堵尚未完全倒塌的混凝土高墙的空地。
“在这里休整十分钟。”
她的声音清冽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
这个决定如同久旱甘霖。陆隐立刻支撑着叶星,小心地让他靠着冰冷的墙面坐下。叶星长吁一口气,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下来,脸色惨白如纸,连指尖那点幽蓝光泽都黯淡了许多。林守也轻轻放下小满,少年僵硬地活动了一下手脚,墨绿色的瞳孔里满是疲惫。
短暂的休憩,死寂而沉重。只有叶星压抑的喘息和红雾流动的呜咽声。
温翎没有坐下。她走到空地中央,巨大的羽翼完全舒展开来。翼展接近五米,灰蓝色的羽毛在昏暗的光线下并非黯淡无光,反而流转着一种坚韧生物质特有的、如同上好丝绸般内敛而润泽的光晕。那羽毛的结构清晰可见,层次分明,边缘锐利,却绝非金属的冷硬,而是角质层高度特化、排列紧密形成的天然锋刃与流线。
她开始细致地梳理自己的羽翼。动作优雅而专注,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擦拭圣物。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薄的角质层,轻柔地拂过每一片羽毛的根部,将附着的水汽和微尘仔细掸落。羽翼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调整角度,时而轻振,发出细微的“扑簌”声,抖落更细小的尘埃。那些边缘锐利的主羽在微弱光线下,清晰地展示着其精密的流体力学结构——完美的弧度,恰到好处的硬度与韧性,是亿万年生物进化雕琢出的、属于天空的奇迹。
叶星靠在墙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他看着温翎那对巨大的、充满力量与美感的羽翼,再低头看看自己手臂上覆盖着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细密鳞片。一种奇异的、近乎荒诞的对比感油然而生。鳞片光滑、冰冷,带着水生的特质,如同贴身的水下护甲;而羽翼则庞大、复杂、充满了空气动力学的精妙,是征服天空的凭证。同处红雾之下,同是变异之躯,形态与能力却天差地别。
“生物进化的多样性…”
叶星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叹与茫然。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场席卷全球的灾变,并非将生命推向单一的模式,而是在混乱中催生出了无数条通往“适应”的、截然不同的荆棘之路。
林守也默默注视着温翎梳理羽翼的动作。琥珀色的竖瞳里,除了警惕,还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复杂。那巨大的羽翼,是力量的象征,也是非人的烙印。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拳,感受着皮革化皮肤下奔涌的力量和指端利爪的坚硬。他们四人的变异,又将走向何方?
温翎似乎察觉到了林守长久的注视。她停下了梳理的动作,巨大的羽翼缓缓收拢,覆盖住大半个后背。她转过身,金色的竖瞳平静地看向林守,声音听不出情绪:
“怎么了?很丑吗?”
她的问题直白得如同她的行事风格。
林守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覆盖着短硬毛发的黑色尾巴无意识地摆动了一下,似乎在驱散尴尬。
“不,不是。”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犬类的直率。
“只是…好奇。这…是怎么长出来的?”
他指了指温翎背后的羽翼,琥珀色的眼睛坦然地迎接着那审视的金色竖瞳。这不仅仅是好奇,更是在这金属即将崩坏的时代,对自身未来形态的一种潜意识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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