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污浊的红雾,勉强照亮了仓库内如同战后废墟的景象。巨大的塌陷坑如同撕裂大地的狰狞伤口,裸露的钢筋扭曲着刺向阴霾的天空。珍贵的种植区几乎被完全摧毁,那片曾象征微薄希望的嫩绿麦苗早已不见踪影。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血腥、焦糊与泥浆混合的刺鼻气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温翎巨大的灰蓝色羽翼在微光中投下沉重的阴影,金色的竖瞳扫过这片狼藉,最终定格在泥潭中只露出一个头颅的林守身上。那覆盖着湿漉黑毛和污泥的头颅低垂着,双目紧闭,生死不明。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浸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叶星瘫坐在不远处,脸色惨白,捂着腰腹低声呻吟;陆隐覆盖着暗玉色外骨骼的身影沉默地伫立在泥潭边,六只复眼光芒略显暗淡,只有警惕依旧;陈逸风靠在断壁上,灰绿鳞片沾染污迹,竖瞳疲惫却依旧扫视着四周;白勇如同磐石般守在塌陷坑边缘,厚重的鳞甲也掩不住一夜鏖战的消耗。角落里,小满僵硬地站着,木纹化的脸庞上,菌丝微微颤动,传递着无声的恐惧和担忧;苏羽瑶挣扎着想坐起,断翼的剧痛让她额角渗出冷汗。
“陆隐,”
温翎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寂静,清冽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你留在这里,盯紧他。”
她的目光指向泥潭中的林守。
“有任何异动,立刻示警。”
陆隐无声地点了点头,六只复眼的光芒重新聚焦,如同最精密的监控器,锁定着那颗泥泞的头颅。
温翎转向陈逸风和小满:
“树蜥,你带小满下去。”
她指向那深不见底的塌陷坑。
“找!无论如何,找到那株小麦苗!那是我们最后的种子!”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鸽巢已毁,这株承载着食物与希望的变异幼苗,成了维系他们精神与生存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逸风嘶哑地应了一声:
“明白。”
他覆盖着灰绿鳞片的手轻轻碰了碰小满僵硬的胳膊。小满迟缓地转动脖颈,木纹化的眼睛看向深坑,又看看温翎,最后默默地点了点头。她体表的菌丝微弱地探出,似乎在努力感知着下方混乱的气息。
陈逸风动作敏捷地检查了一下备用的藤蔓绳索,确认牢固后,率先滑入深坑。小满的动作则显得笨拙而僵硬,她小心翼翼地抓住藤蔓,在陈逸风的引导下,一点一点地向下挪动,最终也消失在坑口翻滚的尘埃中。白勇沉默地守在藤蔓旁,巨大的手掌稳稳地拉住绳索。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仓库内一片狼藉,无人说话。叶星的呻吟渐渐微弱,似乎是疼痛让他陷入了半昏迷。苏羽瑶靠在小满之前常待的角落,脸色苍白,断翼被简易固定着。陆隐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只有复眼的光芒在泥潭和林守头颅之间规律地扫视。温翎站在塌陷坑边缘,金色的竖瞳凝视着下方翻涌的黑暗,巨大的羽翼无意识地微微收拢,仿佛在抵御着从深渊吹来的寒意。
直到黄昏再次降临。
红雾在夕阳的残照下,呈现出一种更加诡谲、粘稠的暗红色,能见度进一步降低,仓库内部的光线迅速黯淡,如同沉入血池。只有坑壁深处那些顽强生长的荧光苔藓,散发着惨淡的幽绿或蓝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就在这时,泥潭中那颗沉寂的头颅,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覆盖着污泥的眼皮,缓缓地、极其费力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露出的不再是那令人心悸的、燃烧着纯粹兽性的猩红光芒。取而代之的,是浑浊、迷茫,却带着一丝熟悉感的…琥珀色竖瞳!
陆隐覆盖着外骨骼的身体瞬间绷紧,六只复眼光芒骤然锐利如针!他无声无息地后退了半步,袖口内侧,新的高强度蛛丝卷已然就绪,随时准备弹射而出。
林守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沙哑的呻吟。琥珀色的竖瞳艰难地转动着,瞳孔似乎还无法完全聚焦,带着剧烈的眩晕和撕裂般的头痛。他茫然地看着眼前被红雾浸染的昏暗景象——扭曲的钢筋、巨大的深坑、满地的狼藉…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泥潭边缘那个覆盖着暗玉色甲壳、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身影上。
“……陆…隐?”
一个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极其艰难地从林守沾满污泥的喉咙里挤出来。他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和极度的疲惫,仿佛刚从一场漫长而恐怖的噩梦中挣扎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虚弱,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陆隐的复眼光芒在林守的瞳孔上停留了数秒,高速分析着其中的光芒波动、聚焦状态以及那微弱的、属于“林守”的理智气息。信息流的刺痛感因高度警戒而加剧,但他精密的大脑迅速得出了判断:猩红褪去,兽性暂时蛰伏。
紧绷的身体并未放松,但袖口内的蛛丝卷收回了半分。陆隐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如同冰冷的陈述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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