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峰走出公交站,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清晨的风带着一丝微凉,吹过他略显疲惫的脸庞,却未能掩盖住那双眼睛里的沉静与坚定。他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线,眯起眼看向熟悉的街巷——这条老街,他已走过千百回,每一块青石板、每一扇木门都像是刻进了记忆深处。
晨光洒落在青石板路上,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被昨夜雨水洗过一般干净。路边的老槐树抽出嫩芽,枝叶间漏下的光影斑驳跳跃,像极了童年时母亲缝补衣裳时针脚闪动的模样。梁云峰脚步不急不缓,鞋底踩在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像是某种节奏分明的心跳,在这宁静的早晨格外清晰。
街上人来人往,早市刚刚热闹起来。包子铺刚掀开蒸笼,白气腾地冒出来,裹挟着浓郁的麦香和肉馅香气扑面而来,勾得行人纷纷驻足。老板是个五十出头的汉子,系着油渍斑斑的围裙,忙得满头是汗,一边麻利地装包子一边高声报单:“三号两笼素菜包!五号加个煎蛋!”他眼角余光瞥见梁云峰,咧嘴一笑,嗓门洪亮地喊道:“梁哥,今天不买包子?”
梁云峰停下脚步,回头笑了笑:“改天吧,今天赶时间。”
“哟,大律师也讲究‘赶时间’?”老板打趣,“不过你这一身正气,走到哪儿都像开会去似的。”
两人相视一笑,短暂而自然。梁云峰继续前行,嘴角仍挂着浅笑,但眼神早已恢复冷峻。他知道,昨天那场官司赢了以后,整个城都在议论这件事。王守诚的店重新开张了,挂上了“守诚木艺”的新招牌,红底金字,特别显眼,像是从灰烬中重生的火焰,灼灼燃烧着一种久违的尊严。
很多人去买东西,孩子要买小鹿挂件,家长也愿意给钱。有人认出他,低声说:“就是他帮打的官司。”声音不大,但传得很快,像水波一圈圈扩散开来。几个老人坐在门前晒太阳,摇头感慨:“总算有人替老实人说话了。”一个年轻妈妈抱着孩子站在柜台前,仔细挑选木雕兔子,轻声对身旁丈夫说:“这种手艺不能丢,得支持。”
可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表面看李三通输了官司,赔了钱,还登报道歉,好像彻底败了。媒体标题写得义正辞严:《造谣者终受惩,正义得以伸张》。法院判决书一公布,舆论沸腾,市民拍手称快。可梁云峰清楚,李三通只是个替罪羊。一个普通商人,哪敢这么大胆去造谣、断供、打压同行?要是没人撑腰,早就混不下去了。
他太了解这座城市了。
这里的手工艺行业看似松散,实则暗流涌动。几十年来,传统技艺逐渐式微,唯有几家老字号勉强维持。而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小作坊莫名倒闭,理由千篇一律——“质量问题”、“顾客投诉”、“经营不善”。可真正的原因,往往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一条简短的消息:准备好了。
发信人是小灵。
梁云峰回了个“好”字,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动作干脆利落。他转身走进旁边的小巷,走得稳,心里也有数。这条巷子窄而幽深,两侧墙壁斑驳,爬满了藤蔓,墙角摆着几盆不知名的花草,不知是谁家老人精心照料的成果。巷子尽头有一口老井,盖着石板,多年未用,却依旧整洁,仿佛有人定期清扫。
没多久,三人在老街背面的茶馆二楼碰头。
这家茶馆名叫“听竹”,名字雅致,位置偏僻,平日客人稀少,正适合密谈。二楼临窗的位置最安静,窗外有几竿翠竹随风轻摇,竹叶摩擦发出沙沙声响,檐下挂着一只铜铃,风一吹,便叮铃作响,清脆悦耳,如同某种隐秘的信号。
小灵穿了一条素色长裙,布料柔软,颜色淡如烟雨,头发简单挽起,插着一支木簪,怀里抱着一个旧式布包,像个普通女人逛街回来。她坐下时不声不响,目光扫过窗外街道,确认无异样后才轻轻吁了口气。
小焰换了身利落的衣服,靛蓝粗布衫配黑裤,扎着马尾,脚蹬一双布鞋,提着一只竹篮,里面装了些零散物件,活脱脱一个小丫头出门采买。她一进门就忍不住笑:“掌柜的还以为我要唱戏呢,非问我租衣服要不要配把扇子。”
“别闹。”小灵轻轻拍她一下,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我们是去查情况,不是玩。”
“知道啦。”小焰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我不多说话,只看只记,保证不多嘴。”
梁云峰坐在靠窗的位置,背对着光,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影。他听着两人的对话,嘴角微微扬起,随即又敛去。他低声问:“都打扮好了?”
“当然。”小焰笑嘻嘻地答。
他点头,脸色认真起来:“计划不变。我当买家,你们配合演戏。记住,别说王守诚,别露身份,更不能吵架。我们现在是外乡来做生意的人,低调点,别被人发现。”
“明白。”两人齐声答应,眼神一对,就知道对方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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