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大家宅内外,此刻已全然不复往日作为大管家府邸的体面与喧嚣。朱漆大门上贴着荣国府的封条,院内箱笼遍地,家具歪斜,一片狼藉。薛蟠和贾琏坐在原本属于赖大的正堂上,喝着下人新沏的茶,看似悠闲,眼神却不时瞟向院内那些忙碌清点财物的账房和小厮。
“这赖大,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家底竟这般厚实。”薛蟠咂咂嘴,看着一箱箱被抬过去、尚未统计的古玩玉器,感叹道。
贾琏亦是心绪难平,他啜了口茶,强自镇定:“且等账房清点完毕再说吧。”
正说着,门外一名小厮快步进来,躬身禀报:“二爷,薛大爷,各处库房、暗格均已查抄清点完毕,账房先生正在门外候着,等候回话。”
贾琏放下茶盏,扬声道:“让他进来。”
账房先生是个干瘦老头,抱着一摞厚厚的账册,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先行了礼。
“可都点清楚了?数目如何?”贾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账房先生翻开账册,清了清嗓子,准备照本宣科:“回二爷,薛大爷,此次查抄,除各处田产地契、商铺股契尚未完全估价外,现银、金锭、银票以及易于估值的珠宝玉器、古玩字画……其中,仅白银库存一项,便查得……”
“哎呦喂!”薛蟠是个急性子,不耐烦地摆手打断,“你就直接告诉我们,所有这些玩意儿,总共能值多少两白银?别一项项念了,听得爷头大!”
账房先生被他一吼,缩了缩脖子,连忙合上账册,咽了口唾沫,报出一个数字:
“回二位爷,初步估算,此次查抄赖家所有已清点财物,总计……总计约合白银一百七十五万两。”
“噗!”贾琏刚入口的茶水猛地喷了出来,溅了那账房一身。他也顾不得失仪,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变了调:
“夺……夺少?!你再说一遍?!”
账房先生吓得一哆嗦,以为自己算错了,战战兢兢地重复道:“是……是一百七十五万两白银……二位爷若是不信,可亲自核查账目……”
薛蟠也“霍”地站起,一把抢过贾琏手中的账本,凑到眼前,贾琏也急忙凑过去看。当看到那密密麻麻的条目后面,最终汇总出的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时,贾琏拿着账本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一百七十五万两!
这几乎相当于荣国府鼎盛时期数年的总收入!赖大!赖大!你这狗奴才!你死的可真是一点都不冤啊!贾琏心中又是震怒,又是一阵后怕,若真让这蛀虫继续下去,贾府怕是真要被掏空了!
他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对账房吩咐道:“你再带人,将所有物品细细核对一遍,务必得个准确数目,不得有丝毫差错!”
“是,二爷!”账房如蒙大赦,连忙退下。
贾琏再也坐不住,对薛蟠道:“薛大兄弟,我们速速回府,禀告老祖宗和珝兄弟!”两人也顾不上仪态,风风火火地出了赖家,骑马直奔荣国府。
荣庆堂内,气氛依旧凝重。贾母歪在榻上,贾赦、贾政分坐两旁,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及众姐妹皆在,连贾宝玉都被贾政勒令待在贾母身边,不许乱跑。贾珝则安静地坐在下首。
薛蟠和贾琏急匆匆进来,也顾不上细看众人神色,先行了礼。贾琏按捺不住激动,看向贾母,声音都带着颤音:
“老祖宗!赖家……赖家抄家的数目出来了!”
贾母见他这般情状,心中诧异,问道:“数目如何?可能填补上朝廷的亏空?”她心中预估,赖大家产能有十几二十万两便顶天了。
贾琏激动地几乎要手舞足蹈,声音陡然拔高:“何止是填补亏空!老祖宗,您猜那赖家总共查抄出多少?白银……一百七十五万两!整整一百七十五万两啊!”
“什么?!”
“一百七十五万两?!”
“这……这怎么可能?!”
此话如同平地惊雷,在荣庆堂内轰然炸响!贾赦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呼吸瞬间粗重起来。贾政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震得茶盏乱响:“狗奴才!丧尽天良的狗奴才!我贾家待他不薄,他竟敢……竟敢贪墨如此巨款!亏我还以叔伯之礼待他!真真该死!”他气得浑身发抖。
邢夫人双手死死攥着帕子,激动得微微颤抖,一百七十五万两!
王夫人亦是面露骇然,手中的佛珠差点再次掉落。王熙凤更是惊得忘了身孕,直起了身子,丹凤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众姐妹如迎春、探春等,也都惊呆了,她们虽不知具体家务,但也明白这是一笔足以撼动家族的巨款。
唯有贾珝,依旧面色平静,仿佛早有所料,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冷意。赖大这些年在采买、工程、放贷、田庄等各处伸手,又利用贾府权势在外经营,积攒下如此家当,并不出奇。
贾母看着堂下众人或惊或怒或贪的神色,最终目光落在平静的贾珝身上,心中暗叹一声。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欣慰:“好了,此事既已查明,赖大罪有应得。这笔钱……是珝哥儿力排众议,雷厉风行查出来的。珝哥儿,你来说说,如今这笔钱,我们该如何处置?是直接用以归还圣上的欠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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