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逼仄的地下室里挣扎着,将墙壁上斑驳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
林默的目光从那份火种七十二联络点的名单上移开,真实之眼中,孙德海、周玉兰、陈志武三个名字的猩红光芒,像三道烙印,灼痛了他的神经。
他的指尖最终停在了“周玉兰”这个名字上,一段被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个月前,正是这个女学生传递的一份假情报,让两名外围同志落入敌手,尸骨无存。
当时陈叔力排众议,以证据不足为由将此事强行压下,未再深究。
如今想来,那不是疏忽,而是陈叔也可能被蒙蔽了。
林默背脊升起一股寒意,内鬼潜伏之深,行事之老练,远超想象。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三枚早已准备好的铜钱,铜钱背面用小刀刻着三个模糊的代号,分别对应孙、周、陈三人。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三枚铜钱投入面前的烛火盆中。
盆底的木炭烧得正旺,铜钱一接触,便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这是火种组织在紧急状态下才会使用的古老办法——“火卜择路”。
铜钱材质不同部位受热后会产生不规则的扭曲,而扭曲的方向,则对应着事先约定好的不同撤离路线。
他知道,刚刚归队的小苏和老魏,虽然嘴上服从,但心里对他这个突然空降的指挥官满是疑虑。
仅凭他一句“真实之眼看到了内鬼”,根本无法让他们信服。
唯有用这种近乎“天意”的传统手段,才能在不暴露自己底牌的情况下,统一内部行动。
当日上午,天光大亮,洋行内人来人往,一派繁忙景象。
门房老赵端着茶盘,像往常一样,不疾不徐地穿行在走廊里。
当他经过二楼拐角时,一声压抑的、连续三下的咳嗽声从档案室的方向传来。
老赵眼神一凝,脚步却未停。
这是林默启动“活棋”的信号。
他走到特务科长吴世卿的办公室门口,将一杯刚沏好的龙井放在门外的小几上,放下时,手指看似不经意地将茶盖拨得微斜,露出压在茶杯底座下的一小片薄如蝉翼的药纸。
那是林默昨夜交给他的“安神散”,无色无味,却能让饮用者在半小时内精神不济,思绪迟钝。
九点整,吴世卿果然召见了报务员孙德海,名义是核对一批陈年旧档。
他端起小几上的茶,习惯性地呷了一口,没过多久,便感觉眼皮发沉,频频揉着发胀的额角。
他烦躁地挥挥手,让一名代审员接替自己,自己则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林默早已通过通风管道,潜伏在隔壁的档案室里,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透过铁栅格的缝隙,死死盯着审问室内的孙德海。
在代审员并不算凌厉的盘问下,孙德海的眼神却始终游移不定,端着水杯的手抖得厉害,真实之眼中,他头顶的【红色·身份异常】正剧烈地波动闪烁,仿佛一团即将爆开的血雾。
关键时刻,或许是心虚到了极点,他脱口而出为自己辩解:“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上次东街茶馆接头,是陈叔亲自让我去的……”
话音未落,林默心头猛地一震。
东街茶馆,早在两个月前就因为私藏烟土被巡捕房查封,如今已是人去楼空,怎么可能成为接头地点!
这个谎言太过拙劣,瞬间暴露了他已是方寸大乱。
中午,特务科监听汇总室。
林默拿着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主动找到了副科长金世荣。
“金副科长,”他面带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与困惑,“我刚才看到孙德海,他神色很不对劲,我怀疑……他可能是火种的残党联络人。”
金世荣从一堆报告中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上下打量着林默:“哦?你凭什么这么说?”
林默露出一抹苦笑,声音里带着几分宿命般的无奈:“说来您可能不信。昨夜我梦到陈叔,他老人家就站在东街茶馆门口,指着里面说‘人在假处说真话’。我当时没明白,可今早看到孙德海喝茶的样子,忽然就想通了——在一个已经死了的地方提起活人,不是疯了,就是心里有鬼。”
金世荣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忽然,他开口道:“科长身体不适,暂时不能理事。这件事,你亲自去办。盯住他,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
林默恭敬地领命而出,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金世荣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相信什么托梦之言。
他分明是乐于见到吴世卿的亲信被拔除,想借自己的手,来一场顺水推舟的内部清洗。
一出办公室,林默立刻找到自己的心腹阿炳,低声吩咐他守在洋行后巷的出口,一旦孙德海有异动,就立刻吹响巡警专用的高频口哨。
与此同时,他悄悄潜入孙德海的办公室,将一份伪造的“紧急调令”塞进了办公桌最里层的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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