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五十九分,财政局地下金库厚重的铅门缓缓滑开,冰冷干燥的空气裹挟着金属与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
程兰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审计科文员制服,低头跟在监察科探员身后,镜片后的目光却锐利如刀,飞速扫描着四周的环境。
她的身份是伪造的,但她的任务无比真实。
队伍在庞大的账册架前停下,监察科的带队探员一声令下,众人立刻散开,开始核对流水与凭证。
这是预期中的混乱,也是程兰等待的唯一窗口。
她借着整理文件的名义,不着痕迹地靠近墙角那只最古老的保险柜。
没有人注意到,她弯腰捡起一支“不慎”掉落的钢笔时,指尖一枚比米粒还小的黑色装置,已经无声地滑入了保险柜底部与地面之间那道仅有数毫米的缝隙。
她事先勘察过,那里是声波探测器的绝对死角。
真实之眼中,一切都无所遁形。
当带队探员拿起那份由她和林默精心伪造的《双顾问津贴批复》时,她清晰地看到对方头顶浮现出一行血红色的标签——【红色·重大嫌疑·准备立案】。
探员的呼吸明显加重,翻动纸页的手指也微微颤抖。
成了。
程兰心中一凛,随即恢复了那副怯生生的文员模样,悄然后退,混入人群。
她翻开手中的记录本,在对应项目后平静地写下“文件齐全”四个字,将那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文件的所有异常,用最常规的笔迹彻底掩埋。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这间金库里发生的每一句对话,都将被她藏在墙里的那只微型耳朵,一字不漏地捕捉。
与此同时,外滩堤岸边,一辆毫不起眼的旧轿车里,林默正安静地坐着。
他没有看江景,而是戴着一副老式耳机,收音机的调频指针稳定地停在一个加密频道上。
电流的嘶嘶声中,断续却清晰的对话传来:“……这份批复有问题,顾问薪资走的是‘非常规应急拨款’,审批链显示……最后的签名人是周维成。”林默缓缓点头,指尖在布满裂纹的方向盘上,富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火,已经烧到了特务科的大门口,现在,只差最后一阵风,将它吹进那座大楼的心脏。
上午九点十二分,特务科情报评估室。
林默站在投影幕布前,表情严肃。
他刚刚召集了新成立的评估组全体成员,召开了一场紧急闭门会议,连监察科都派了两名观察员列席。
会议的议题,是“近期异常资金流与情报源关联性分析”。
他当众展示了一份由财政局内部流出的非公开报表复印件。
当然,没人知道这其实是程兰昨夜冒险复制后,用特殊隐形墨水处理过的版本。
林默用激光笔在报表上划出三条刺眼的红线,每一条都代表着一笔去向不明的资金流。
“各位请看,这三笔资金,名义上是支付给三位代号为‘夜枭’、‘渔夫’和‘钟摆’的线人。但在我们的系统里,这三位线人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因公殉职。”
室内一片哗然。
林默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愕,继续说道:“更有趣的是,这三笔资金的支付周期,与我们近期收到的三起被最终否决的虚假情报高度重合。换句话说,有人用死人领钱,再用假情报来换取功勋。”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目光却如同手术刀,精准地扫过那两名正奋笔疾书的监察科观察员,“问题是——谁批的?”
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一个刚入职不久的年轻分析员,没忍住心头的恐惧,颤声问道:“林组长,这……这要是高层授意呢?”
林默没有回答,只是按动遥控器,将一页附件投影到了墙上。
那是一份标注着“加急”字样的电子签名截图,潦草而有力。
截图下方,是一行红色的技术鉴定结论:笔迹比对结果显示,与周维成本人常用签名一致度高达92%。
他知道,这还不足以成为扳倒周维成的直接证据,但它是一颗种子。
一旦怀疑的种子被种进监察科的心里,它就会自己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中午十二点零七分,法租界一家洋行的档案科内。
程兰正在用镊子修复一卷受潮的旧报纸,窗台上的铜质风铃突然发出一阵极轻微、不合常理的震动。
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耳朵却捕捉到了那段由风铃敲击窗框发出的摩斯回响:“搜查令已签,明晨六点封锁主任办公室。”
她立刻从抽屉里取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信件,投入了内部邮筒。
信封上写的收件人,是林默名义下的“评估组秘书”,内容只有一行打印的字:“建议立即暂停所有非必要代号活动,以规避潜在风险。”在真实之眼中,她看着邮差取走信件的背影,对方头顶的标签是稳定的【绿色·常规投递·无监听】。
她端起桌上的红茶,轻啜一口,滚烫的茶水也无法温暖她冰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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