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正是这生死一线的刺激,让他彻底清醒过来!所有的迷茫、伤痛、不舍,在这一刻被无边的愤怒与冰寒所取代!师父,不,岳不群!他不仅剑法变得如此阴毒诡异,竟连这等下三滥、为人所不齿的暗器偷袭都用了出来!什么“君子剑”,分明是彻头彻尾的虚伪小人!人面兽心!
岳不群见自己压箱底的快剑奈何不了对方,连处心积虑、扰其心神后发出的绝杀暗器也被对方神乎其技地破去,心中顿时被巨大的惊骇与难以置信所充斥。他原本以为辟邪剑法一出,天下无敌,孰料这逆徒的剑法竟已精妙如斯,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招式的本源破绽!眼见事不可为,再缠斗下去,自己这新练成的邪功底细恐被完全看穿,甚至可能阴沟里翻船!他当机立断,猛地虚晃一剑,逼得令狐冲回剑自守,随即身形如鬼魅般向后急退,速度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几道淡淡的残影,口中恨声留下一句:“逆徒!今日算你走运,暂且饶你狗命!” 话音未落,人已如一道扭曲的青烟,几个闪烁便彻底融入密林深处的黑暗之中,仓皇遁走,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那挥之不去的邪恶气息。
令狐冲并未追击,他只是持剑而立,胸膛微微起伏,望着岳不群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如铁,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滔天悲愤,有对过往尊崇彻底崩塌的无尽失望,更有一种勘破虚伪、看清真相后的彻骨冰凉。
这就是他敬若神明的师傅,这就是名动江湖的“君子剑”岳不群!竟是如此一个人面兽心、手段歹毒的卑劣之徒!
此时,被方才激烈打斗声惊动的恒山派众弟子与刘三刀、谢宝等人,纷纷手持兵刃,焦急地赶了过来。众人只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没,再看地上,却映出定逸师太倒地身亡、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惨状时,所有恒山女尼如遭雷击,瞬间悲声大作,哭声与怒斥声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滔天的悲愤与绝望。
“师太!”
“是谁?!是谁害了师太!”
众人齐声惊问,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场中唯一站立着的令狐冲。
令狐冲面色沉痛,嘴唇翕动,却一时难以启齿。杀害师太的,是他曾经的师父,这让他如何能轻易说出口?最终还是心思缜密的谢宝,上前一步,沉声慢慢询问道:“令狐兄,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定逸师太她……”
在谢宝沉稳的引导下,令狐冲才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将岳不群如何偷袭,定逸师太如何临终托付的经过,沉痛地叙述出来。
“岳不群!是岳不群那个伪君子!”
“枉我们一直尊他为正道楷模!”
“此仇不共戴天!我等这就去寻那恶贼,为师太报仇雪恨!”
恒山派女尼们闻言,顿时怒不可遏,群情激愤,当场就要提着剑冲出去与岳不群拼命,场面一度几乎失控。
“诸位师姐师妹,且慢!”令狐冲强忍心中激荡,横剑拦住众人,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岳不群武功诡异,已非昔日,此刻前去,无异于以卵击石,正中其下怀!定逸师太临终嘱托,是要我保全恒山派传承,而非让诸位前去送死!此仇必报,但需从长计议!”
激动的人群稍稍被理智压制。然而,仍有弟子对令狐冲接任掌门之事心存疑虑,一位年轻女尼忍不住开口道:“令狐师兄……不,令狐大侠,您虽于我等有恩,但您毕竟是男子,接任我恒山派掌门,这……这于祖制不合啊……”
令狐冲闻言,神色坦然,他举起手中那枚莲花玉佩,朗声道:“这位师妹所言极是。令狐冲乃戴罪之身,又是男子,接任掌门确实于礼不合。今日在此,我令狐冲郑重声明,若恒山派内,诸位师姐妹认为有更合适的人选担当此任,我令狐冲绝无异议,立刻奉上掌门信物,并依旧竭尽全力,护佑恒山派周全,以报定逸师太知遇托付之恩!”
他话语诚恳,毫无贪恋权位之心。恒山派众弟子面面相觑,最终,目光都投向了派中几位辈分最高、素有声望的大师姐。其中一位面容沉静、名为仪清的大师姐越众而出,她环视同门,声音清晰而坚定:“诸位师妹!师尊遗命,字字清晰,犹在耳边!她老人家在最后关头,将恒山派与掌门信物托付于令狐师兄,必有深意!如今我恒山派遭此大难,强敌环伺,正道之中暗藏奸邪,正是需要强援与决断之时!礼法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仪清,谨遵先师太遗命,尊令狐师兄为恒山派新任掌门!谁敢不从,便是违背师太临终之愿!”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其余几位大师姐也纷纷附和:“谨遵师太遗命!尊令狐掌门!”
恒山派众尼姑虽觉此事惊世骇俗,但定逸师太遗命如山,加之今日遭遇令她们深知江湖险恶,恒山派已到了生死存亡之秋,亟需一位武功高强、重情重义且能与外敌抗衡的强力人物来主持大局,保全门派薪火相传。
众弟子相视片刻,眼中虽仍有泪光,却更多了一份决绝与认同。最终,在仪清等几位大师姐的带领下,所有恒山派弟子齐齐面向令狐冲,躬身行礼,悲声却整齐地高呼:“谨遵先师太遗命!参见令狐掌门!”
声音汇聚在一起,在山谷间隆隆回荡,驱散了部分夜的沉寂,带着化不开的悲戚,更带着一股找到主心骨后、决意面对一切风雨的坚韧与决然。
令狐冲看着眼前这群泪眼婆娑、衣衫染血却又目光无比坚定的女尼,看着她们将自己和恒山派的未来全然托付,心中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气与责任感油然而生,瞬间将个人的那些愁苦、情伤与对师门的复杂心绪强行压下。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夜色的沉重与未来的艰难一并吸入肺中,然后大步上前,亲手扶起仪清等人,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朗声道:“诸位师姐妹请起!令狐冲在此对天立誓,既受定逸师太重托,必当竭尽全力,护恒山派周全!凡我恒山弟子,皆为我令狐冲之亲人!此血海深仇,必报!奸邪之徒,必诛!苍天在上,明月为鉴,此志不渝,以慰师太在天之灵!”
这一刻,浪子令狐冲,正式接过了那枚重如山岳的莲花玉佩,肩负起了恒山派新任掌门的重任。前方的路途,注定荆棘密布,杀机四伏,但也必将因此而更加波澜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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