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绵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光线刺入眼中,短暂的失焦后,几张写满关切与紧张的脸庞逐渐清晰起来。白辰清俊的面容近在咫尺,雾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如释重负的喜悦;赤炎那张带着疤痕的脸挤在旁边,琥珀色的瞳孔里是毫不掩饰的焦急;稍远些,青渊沉稳的身影静立着,墨绿色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意识如同退潮后裸露的沙滩,缓慢地恢复着感知。身体的每一处都传来极度的虚弱和酸痛,尤其是眉心深处,仿佛被针扎般刺痛,那是精神力严重透支的后遗症。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醒了!终于醒了!”赤炎第一个嚷嚷起来,声音洪亮却带着沙哑,他下意识地想伸手碰她,又被白辰一个眼神制止。
“别急,绵绵刚醒,需要安静。”白辰的声音温和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小心地扶起苏绵绵的头,将一碗温热的、带着清甜气息的草药汁递到她唇边,“慢慢喝,润润喉咙。”
微温的液体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舒适的暖意,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她小口啜饮着,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洞穴入口的方向,似乎在寻找什么。
是在找那个冰冷的身影吗?白辰心中微动,却没有点破,只是轻声解释道:“首领去处理战后事宜了,部落损伤不小。”他顿了顿,补充道,“银硰大人……也还未苏醒。”
银硰大人……未醒?
苏绵绵的心猛地一沉。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惨烈的战场,银硰施展秘术后吐血倒下的身影,还有她自己那不顾一切的、疯狂释放灵泉水的举动……暴露了!一定暴露了!银硰那么敏锐,他一定察觉到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仿佛又被抽空,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就在这时,洞穴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紧接着,是负责守卫的战士恭敬的问安声:“银硰大人!您醒了?”
洞穴内的几人同时一怔,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入口。
厚重的兽皮门帘被掀开,一道素白的身影出现在光线中。正是银硰。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唇上毫无血色,走路时脚步略显虚浮,需要倚靠着门框稍作支撑。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袍此刻也显得有些褶皱,失去了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然而,与这极度虚弱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双雾灰色的眼眸——不再是平日的平静无波,而是如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深潭,锐利、探究,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光芒,精准无比地,瞬间就锁定在了刚刚苏醒、正半倚在白辰臂弯中的苏绵绵身上!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灵魂深处!
苏绵绵被他看得浑身一僵,刚刚咽下的药汁仿佛都冻结在了喉咙里,心脏狂跳起来,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银硰,你感觉如何?”白辰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医者的关切,“你元气大伤,需要静养。”
银硰缓缓移开目光,看向白辰,微微颔首,声音沙哑低沉,却异常清晰:“无妨,死不了。”他的回答简洁而冷淡,注意力显然并不在自己的伤势上。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苏绵绵,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审视,而是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直指核心的探究。他缓缓走近几步,每走一步都似乎有些吃力,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随着距离的拉近而不断增强。
赤炎皱紧了眉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青渊一个眼神制止了。青渊墨绿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凝重,他显然也意识到了银硰此刻状态的异常。
“你醒了。”银硰在离石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平缓,却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感觉如何?”
苏绵绵紧张得手指蜷缩,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迎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声音细若蚊蚋:“还……还好……谢谢大人关心。”
“还好?”银硰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雾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精神力近乎枯竭,元气大伤,经脉紊乱……这仅仅是‘还好’?”
他的话语精准地指出了苏绵绵此刻最真实的状况,让她无从辩驳,脸色更加难看。
白辰试图打圆场:“银硰,绵绵刚醒,需要休息,有什么问题……”
“问题?”银硰打断了他,目光却依旧牢牢锁住苏绵绵,语气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当然有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
他向前微微倾身,尽管虚弱,那股属于大祭司的威严和洞察力却展露无遗:“战场之上,最后那一刻……那股力量,是什么?”
他终于问了出来!直截了当,没有丝毫迂回!
洞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赤炎瞪大了眼睛,青渊眉头紧锁,白辰的脸色也变得异常严肃。他们都亲眼目睹或感知到了那不同寻常的一幕,只是出于各种原因,尚未直接追问。
苏绵绵的呼吸骤然停止,大脑一片空白。她最害怕的问题,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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