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的咆哮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间所有的生机与声音都彻底磨灭。废弃戍堡如同怒海中的一叶孤舟,在无尽的黄沙冲击下顽强地坚持着,不断有夯土剥落,碎石滚下,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堡内底层,气氛压抑而沉重。油灯的光芒在穿隙而入的狂风中剧烈摇曳,将众人脸上疲惫、恐惧与担忧的神情映照得明暗不定。
李无言的高烧在入夜后达到了顶峰。他浑身滚烫,意识模糊,时而陷入昏睡,时而又因伤口的剧痛和脑海中翻腾的混乱记忆碎片而痛苦呻吟。那声无意识喊出的“哥哥”,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不仅在李逍遥心中激起滔天波澜,也让一直跟随他的靖夜司士兵们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虑与不安。
李逍遥始终守在弟弟身边,寸步不离。镣铐虽被暂时解除,但看守的士兵依旧警惕地站在不远处。他顾不上自己肋下伤口因劳累而传来的阵阵刺痛,不断用湿布为李无言擦拭额头、脖颈,试图为他物理降温,又将所剩不多的清水一点点渡入他干裂的唇间。
“冷……好冷……”李无言在昏迷中蜷缩起来,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雪交加、濒临死亡的时刻。
李逍遥心中一痛,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本就单薄的外袍,紧紧裹在弟弟身上,然后将他冰冷的身躯揽入怀中,试图用自己残存的体温去温暖他。这个动作是如此自然,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苏月儿也默默靠了过来,将自己身上能御寒的衣物也盖了上去,坐在李逍遥身旁,无声地支持着他。
一名年轻的士兵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低声对旁边的老校尉道:“头儿……都尉大人他……和这个钦犯……”
老校尉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但看着李逍遥那毫不作伪的焦急与关切,再看看都尉大人无意识中对那份温暖的依赖,他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心中暗叹一口气。这世道,孰是孰非,有时候真的难以说清。
后半夜,李无言的状况似乎稳定了一些,高烧稍退,陷入了相对平稳的沉睡。但李逍遥的心却并未放下,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弟弟肩头伤口处,那股阴寒歹毒的幽冥毒素,依旧在顽固地侵蚀着他的生机,皇道正气也只能勉强压制,无法根除。若不彻底清除,迟早会酿成大患。
他低头看着怀中弟弟苍白憔悴的睡颜,又抬头看了看周围或坐或卧、疲惫不堪的士兵,以及窗外那依旧没有停歇迹象的沙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必须冒险一试!
他轻轻将李无言放平,对苏月儿递过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他尝试着,极其小心翼翼地,催动起丹田内那微弱的、被镣铐气息和自身伤势双重压制的混沌星云。
嗡……
混沌星云发出艰涩的嗡鸣,旋转得极其缓慢,如同生锈的齿轮。新生经脉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肋下的伤口也因力量的牵动而再次渗出血迹。但他不管不顾,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努力剥离出一丝最为精纯、最为温和的混沌本源之力。
这丝力量细若游丝,却蕴含着演化万物、包容一切的至高意境。它顺着他的经脉,艰难地流淌到他的指尖。
李逍遥睁开眼,指尖萦绕着微不可察的、近乎透明的九彩光晕。他看向老校尉,沉声道:“校尉大人,李都尉体内的幽冥毒素极为顽固,寻常药物难以根除。在下……略通一些驱毒之法,或可一试。请允我为他疗伤。”
老校尉闻言,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犹豫与警惕。让一个身份不明、还是钦犯的人为都尉大人疗伤?这风险太大了!
“头儿,不可!”立刻有士兵出声反对,“此人来历不明,万一……”
李逍遥目光坦然地看着老校尉:“若我有加害之心,昨夜便不会拼死抵抗影煞,方才也不必耗费心力照顾他。李都尉若有三长两短,于我有何益处?校尉若是不放心,可在一旁监视,若我有任何异动,任凭处置。”
他的话语诚恳,逻辑清晰,更重要的是,他之前的表现和都尉大人对他的微妙态度,让老校尉心中的天平产生了倾斜。他看着李逍遥指尖那奇异却并不让人感到邪恶的光晕,又看了看气息微弱的都尉,最终一咬牙:“好!我便信你一次!但你若敢耍花样,老子第一个劈了你!”说着,手握刀柄,向前一步,紧紧盯着李逍遥的动作。
李逍遥不再多言,屏息凝神,将那缕蕴含着混沌本源之力的指尖,轻轻点在了李无言肩胛伤口旁的一处穴位上。
力量透体而入!
李逍遥的心神也随着这丝力量,沉入了李无言的经脉之中。
甫一进入,他便感受到一股阴冷、死寂、充满腐蚀性的能量盘踞在伤口附近,不断与一股炽热阳刚的皇道正气相互冲撞、消磨。这正是那幽冥毒素与李无言自身功力的对抗。
混沌之力,演化万物,亦能同化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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