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卷着郭芙珠钗上的流苏晃荡,也卷着杨过那句“不如选我”的余音,在尹志平耳畔盘旋。
他望着杨过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瞥了眼廊柱边攥紧帕子、脸颊绯红的郭芙,心中那点看戏的兴味忽然淡了。
说到底,这不过是少年人懵懂的试探与拉扯,与他此刻挂心的事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尹志平低声嗤笑,接下来的剧情早已在他脑海中清晰如绘。
他仿佛已看见杨过得知身世时的震惊——原来自己竟是杨康之子,那个背负着骂名的完颜康的后代。
这真相如同一记重锤,定会将他那点好不容易筑起的自尊砸得粉碎。紧接着,郭靖夫妇有意将郭芙许配于他的消息被他听到,更是会让他陷入两难。
接受,便要认下那个他既敬佩又抗拒的“父亲”的过往;拒绝,又难免伤了郭靖夫妇的一片好意。
而郭芙那丫头,素来爱耍些小聪明。见杨过成了父亲属意的女婿人选,定会在武修文与武敦儒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你们看他杨过,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子,也配得上我?”
“父亲偏说他好,依我看,他哪有你们两个对我真心?”这般话语,足够挑动二武本就敏感的神经。
她总在杨过面前竖起尖刺,冷言冷语藏着不易察觉的慌乱。直到悔意翻涌时,只剩空寂回廊,再无那个会对她笑的少年。
那对兄弟近日刚得了一灯大师指点,学了三招两式的一阳指,正自鸣得意,恨不得找个机会在英雄面前露一手。
被郭芙这么一激,定会觉得杨过抢了本该属于他们的机缘,定会在宴席上寻衅滋事,想凭着那点新学的功夫,让杨过当众出丑,下不来台。
可他们哪里知道,杨过看似处处忍让,实则早已将他们的伎俩看得通透。论武功,杨过自小在古墓中耳濡目染,又得洪七公、欧阳锋等人指点,早已远胜二武;
论心智,他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吃过的亏、见过的人心,更是二武这等温室里的花朵无法比拟的。
尹志平几乎能想象出宴席上的场景:武修文怒喝着使出一阳指,指尖微光闪烁,却被杨过轻描淡写地避开;武敦儒趁势偷袭,招式刚猛却破绽百出,反被杨过借力一推,摔了个四脚朝天。
杨过甚至会故意装作慌乱,嘴里喊着“武师兄饶命”,脚下却使个绊子,让二武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这般戏码,想想便觉无趣。尹志平加快脚步,穿过抄手游廊,刚到月亮门边,便见赵志敬斜倚在墙根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头发散乱,衣襟半敞,露出颈间几道暧昧的红痕,眼下乌青如墨,显然是彻夜未眠。
听见脚步声,赵志敬懒洋洋地抬眼,见是尹志平,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尹师弟,可算等到你了。郝师伯与孙师叔呢?”
他声音沙哑,带着宿醉未醒的滞涩,说话时还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胸口起伏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虚浮。
尹志平心中了然。这位赵师兄,怕是又去了青楼。昨日在杨过那里吃了瘪,一腔邪火无处发泄,也唯有在那些倚红偎翠之地,才能寻得片刻慰藉。
只是赵志敬禁欲多年,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开了荤,怕是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夜夜笙歌,身子早已被掏空。此刻眉宇间的戾气,不过是强撑的虚火罢了。
“师伯师叔在庄外柳树下等候,让我们速去汇合。”尹志平语气平淡,目光在赵志敬颈间的红痕上一扫而过,便移开了视线。
赵志敬“嗯”了一声,挣扎着直起身,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他扶着墙喘了口气,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尹志平道:“尹师弟,我问你件事。那杨过……怎么总是一个人?他那个姑姑小龙女,怎么不见踪影?”
尹志平脚步微顿,倒有些意外。这赵志敬平日鲁莽冲动,今日竟能想到这一节,倒也算难得。他淡淡道:“谁知晓呢。或许是师徒二人闹了别扭,也未可知。”
“闹别扭?”赵志敬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我看定是这小杂种做了什么对不起他姑姑的龌龊事!”
他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声音陡然拔高,“我早就瞧他不是好东西!小小年纪便油嘴滑舌,哄骗女子的功夫倒是了得!在全真教时,就敢与他那姑姑拉拉扯扯,不成体统!如今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把他姑姑气走了!”
尹志平听着,心中不觉好笑。论起猜度,赵志敬这话竟歪打正着。杨过拒了小龙女的情意,伤了她的心,这才让她负气离去。只是这话从赵志敬口中说出,总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酸腐,倒像是妒火中烧的胡言乱语。
他正欲开口,却见不远处的老槐树下,郭芙正拽着杨过的衣袖,往树杈上爬。
郭芙穿着鹅黄罗裙,仰头对杨过说着什么,阳光落在她脸上,笑靥如花,珠钗上的流苏扫过杨过手背,他竟似有片刻失神,随即又板起脸,嘴上嘟囔着“爬那么高做什么”,脚步却诚实地跟着她往树上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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