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尹志平立在官道旁的老槐树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半旧的布带——那里面藏着殷乘风给的伤药,疗效确实显着,只是服药时的苦涩、敷药时的刺痛,还有那几日夜不能寐的煎熬,也着实难捱。
此刻却让他想起赵志敬昨日那副龇牙咧嘴的模样,心中越想越畅快——殷乘风定藏着减痛的药引却不给,就是故意让赵志敬受这份熬煎,这般心思,倒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磨磨蹭蹭做什么?再不走,等蒙古人巡骑过来,咱们都得被当成奸细抓起来!”赵志敬的声音从身后的马车里传来,带着几分不耐,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
他胸口挨了小龙女一掌,虽不算重伤,却也让他躺了好几天,此刻靠在车壁上,脸色仍泛着病态的苍白。
尹志平转身掀开车帘,就见赵志敬正盯着怀里的锦盒——里面装着那卷西夏皇宫密道图,羊皮卷的边角从盒缝里露出来,泛着陈旧的褐色。
“赵师兄,伤势未愈就别总动气,小心牵动内伤。”他将伤药递过去,语气平淡,“这药你拿着,每日敷两次,过了黑石关,应该就能痊愈。”
赵志敬接过药瓶,哼了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锦盒往怀里又塞了塞。
殷乘风这时牵着三匹快马过来,玄色衣袍上沾了些晨露,他拍了拍马车辕木:“时辰不早了,咱们得在午时前赶到黑石关。那关隘是蒙古人进出西夏故地的要道,过了晌午,盘查会更严。”
三人分工妥当:尹志平驾车,殷乘风骑马在前探路,赵志敬则在马车里养伤。车轮碾过官道上的碎石,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晨雾渐渐散去,远处的山峦露出青灰色的轮廓。
赵志敬靠在车壁上,透过车窗往外看,只见沿途的田地里荒草丛生,偶尔能看到几间破败的茅屋,屋顶塌了大半,显然早已无人居住。
“这地方怎么这么荒凉?”赵志敬忍不住问道,他在全真教长大,虽也去过不少地方,却从未见过如此萧索的景象。
尹志平握着缰绳的手顿了顿,声音低沉:“蒙古人屠西夏时,这一带是主战场。十几年前铁木真亲征,西夏皇族抵抗了五年,最后城破,蒙古人下令屠城,连带着周边的村镇也没能幸免。
侥幸逃出来的西夏人,要么成了流民,要么就躲进深山,专杀蒙古兵,这一带的汉人、金人,也被牵连,死的死,逃的逃,自然就成了这般模样。”
殷乘风勒住马,回头道:“不止如此。蒙古人恨西夏人入骨,这些年一直在搜捕西夏遗民,只要是西夏装束,或是能说西夏话的,抓住了就是一死。
久而久之,连带着汉人也怕被牵连,要么投靠蒙古人当差,要么就往南逃,留在这儿的,大多是些走投无路的穷苦人。”
马车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隐约出现了一道关卡,黑色的城墙上插着蒙古人的旗帜,上面绣着白色的狼头,在风中猎猎作响。
尹志平放慢车速,殷乘风策马回来,脸色凝重:“前面就是黑石关,你们看——”他指向关卡旁的空地上,几具尸体被挂在木架上,衣衫褴褛,脸上满是血污,看装束像是西夏人,尸体下方围着一群衣衫破烂的流民,眼神麻木地看着。
赵志敬看得眼皮一跳,下意识往马车里缩了缩:“这些蒙古人也太狠了,竟把尸体挂在这儿示众。”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只想着密道图里的秘宝,只盼着赶紧过关,别节外生枝。
尹志平将马车停在离关卡半里地的树林里,对两人道:“咱们这身装扮太扎眼,必须换上行商的衣服。”
他打开马车上的木箱,里面放着三套粗布衣衫——都是些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灰布短褂,还有几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里面塞着伪造的药材账本和几件破旧的货郎工具。
“这衣服也太寒酸了!”赵志敬看着那件打了补丁的褐色布衣,皱起眉头,“我好歹是全真教弟子,穿成这样,岂不是丢了师门的脸面?”
殷乘风拿起一件灰布短褂,套在外面,笑道:“赵兄,现在可不是讲脸面的时候。你看这关卡前的流民,哪个不是衣衫褴褛?咱们穿得越穷酸,越不容易引人注意。若是穿得体面,反而会被蒙古人当成奸细盘问。”
尹志平也拿起一件青布长衫换上,腰间系着半旧的褡裢,里面塞了些碎银子和伪造的路引:“赵师兄,你就忍忍。等拿到了西夏秘宝,别说体面的衣服,就是绫罗绸缎,也任你挑。”
赵志敬虽不情愿,却也知道尹志平说得对,只得不情不愿地换上布衣。三人收拾妥当,将马车和马匹藏在树林深处——马车目标太大,过了黑石关再回来取。
尹志平将密道图交给殷乘风保管,殷乘风小心翼翼地将其藏在衣襟内侧,贴着心口的位置。
“走吧。”尹志平率先走出树林,殷乘风和赵志敬紧随其后。刚靠近关卡,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关卡前的空地上,几个蒙古兵正围着一个西夏老妇打骂,老妇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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