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敬虽平日言行间总带着几分市井的精明与油滑,仿佛唯利是图,实则那不过是他久历江湖、防身自保的伪装罢了。此刻骤闻身世真相,亲父竟是当朝天子,心中怎不狂喜?
然他深知自己身份悬殊,纵使皇上落魄,亦为君父,岂能失了臣子与人子的本分?故强压下翻涌的心潮,敛容肃立,恭谨有加,只将那份激动与喜悦深埋心底,面上只余下恰到好处的敬畏与沉静。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表现,令宋理宗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紧绷的肩线微微松弛下来,语气终于褪去了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父亲的温和:“志敬,朕知道这对你太过突然。你自幼流落在外,未曾沾染宫廷半点气息,如今却要你背负这江山社稷的重担,确实委屈了你。”
他起身走到赵志敬面前,目光复杂地打量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愧疚:“这些年,朕每每想起你流落在外,受尽苦楚,便夜不能寐,我……亏欠你良多。”
赵志敬看着眼前这位鬓角已染霜华的帝王,心中的疏离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温热。他眼眶微热,却强忍着没有失态,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陛下保重龙体,儿臣定不会让您失望。”
宋理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期许:“好,好!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眼下黑风盟势大,我们需步步为营,待时机成熟,再让你以皇子的身份,正式出现在世人面前。”
宋理宗看着他神色变幻不定,继续说道:“朕知道你现在在全真教颇有声望,有望接任掌教之位。这很好,你暂且继续留在全真教,扮演好你的‘赵道长’。全真教是江湖名门正派,有他们庇护,你才能安全。而且,江湖势力也是我们日后对抗黑风盟的重要力量,你在全真教站稳脚跟,对我们将来的大业,大有裨益。”
赵志敬心中一动,原本他还想着,既然认了父皇,有了皇室这棵大树,何必还去争那全真教掌教之位?可如今听父皇这么一说,才明白其中的深意,看来他更得去争这个掌教了,赵志敬躬身应道:“儿臣明白,儿臣定当继续留在全真教,暗中积蓄力量,为父皇,为大宋效力。”
宋理宗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志敬,你要记住,身处乱世,心慈手软只会自取灭亡。朕当年就是太过听信那些宦官的话,以为‘仁政’能换来人心,对犯错的官员一味宽容,甚至大赦天下。可结果呢?那些人非但不感恩,反而被黑风盟笼络,反过来背叛朕,将朕逼到这步田地!”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悔恨与愤怒:“那些坏人,他们对你做了恶事,却偏偏希望你善良、宽容、大度,希望你既往不咎。他们不是真的想让你做个好人,而是想借着你的善良,继续作恶,变本加厉地伤害你!所以,你的善良要分人,对好人,要仁至义尽;对坏人,要心狠手辣,绝不能有半分姑息!”
赵志敬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共鸣。想当年,他初入全真教,心怀赤诚,奉师命“以和为贵”,对师兄弟皆以礼相待,凡事忍让为先。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份善意竟成了他人得寸进尺的把柄。
尤其让他刻骨铭心的,是马钰师伯座下那个与他同名的弟子——蓝志敬。此人表面对师尊恭敬有加,晨昏定省,礼数周全,背地里却专以欺凌弱小为乐,手段阴损,心机深沉。
那时赵志敬初来乍到,衣衫朴素,举止粗鄙,没有任何背景,活脱脱一个“土包子”,再加上二人同名,蓝志敬便觉自己的名字被玷污了,心中嫉恨,自然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一日,蓝志敬趁四下无人,突然从背后偷袭,一拳狠狠砸在赵志敬的小腹上。那力道沉猛如铁,赵志敬顿时蜷缩在地,如一只被煮熟的虾米般痛苦翻滚,冷汗浸透衣衫,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足足一刻钟才勉强缓过劲来。
那个时候赵志敬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遭此毒手。他与蓝志敬无冤无仇,甚至不过是刚刚见过几面的同门。他躺在冰冷的地上,痛得浑身发抖,心中充满了困惑与委屈。
后来他才渐渐明白,原来有些人的恶,是与生俱来的。所谓“人性本善”,在蓝志敬身上,不过是个笑话。
蓝志敬的父亲是个赌鬼,母亲更是街坊邻里间出了名的不检点。他自幼在旁人的白眼与唾弃中长大,内心早已被扭曲。后来侥幸被马钰看中,带入全真教,虽告别了过去的泥沼,可骨子里的恶却并未消散,反而因身份的转变而愈发膨胀。
他极度自卑,又极度渴望被人敬畏。他害怕别人提起他不堪的过去,于是便将心中的阴暗与戾气,尽数发泄在比他更弱小的同门身上。通过欺凌他人,他能获得一种病态的成就感与满足感,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出身的卑微,证明自己如今高高在上。
但他又没有多少真本领,武功平平,只能恃强凌弱,专挑那些老实巴交、不敢反抗的同门下手。在全真教里,不知有多少人遭受过他的欺凌,却因惧怕他背后的势力和马钰师伯的面子,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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