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轮底舱的地板裂开一道幽深缝隙,像是通往地府的入口。冉光荣蹲下身,将三枚乾隆通宝贴在边缘,闭眼感受着铜钱传来的震动频率。
“气流是往下的。”他低声说,“而且很稳。”
陈清雪背着刘淑雅,后者已经昏迷,眼角血纹蔓延至耳后,像一张诡异的蛛网。她没有说话,只是把刀柄攥得更紧了些。
“我先下去。”她说。
话音未落,人已纵身跃入黑暗。
彭涵汐紧随其后,手里抱着那本从不离身的笔记,纸页翻动间隐约可见几行潦草字迹:“星图、浑天仪、归位者……”
龚长兴站在洞口边缘,望着黑不见底的通道,嘴唇微微颤抖。
“你们真的要去?”他问。
冉光荣没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也跳了下去。
风声呼啸中,他听见自己心跳与铜钱震动的节奏渐渐重合。
落地时脚下一软,尘土飞扬。四周是厚重的石墙,墙上嵌着一些锈蚀的金属管道,像是某种废弃的工程遗迹。
“这里是……防空洞?”彭涵汐打亮手电,光束扫过墙壁上的刻痕,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数字:1943.7.16。
“那天晚上,剧组消失了。”冉光荣低声道。
“不是消失。”陈清雪打断他,“是被‘带走’了。”
她单膝跪地,用手指抹去一层浮灰,露出地面暗藏的符文阵列。那些线条并非随意刻画,而是以某种古老的排列方式勾勒出一座星图。
“这不是防空洞。”彭涵汐皱眉,“这是占星楼。”
“占星楼?”刘淑雅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属于她的回音。
众人一惊,只见她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泛起一抹金红色光芒。
“浑天仪……”她喃喃道,“在下面。”
她猛地咳了一口血,溅落在地面上的符文瞬间亮起,像一条条苏醒的蛇。
“走!”冉光荣一把扶住她,拉着她朝符文中央走去。
脚下地面忽然塌陷,几人再次坠入更深的地下空间。
这一次,他们落在了一座巨大的圆形大厅中。
穹顶高悬,布满繁复星图,每一颗星辰都由铜质机关连接,缓慢旋转,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台巨大的浑天仪,结构精密,表面布满密文,最引人注目的是其核心部位——一枚青铜镜面,正缓缓转动,映照出每个人的脸。
“这东西……怎么还在运转?”彭涵汐走近一步,伸手触碰仪器外壳,指尖刚接触到金属,一股刺骨寒意瞬间传来。
“别碰!”冉光荣喝止他,同时将哭丧棒横在胸前。
他耳后的疤痕突然发烫,仿佛有火线沿着神经直冲大脑。
画面在他眼前闪现——
一个少年跪在祭坛前,头顶悬着一枚铜铃,身后站着数名黑衣术士,口中念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
浑天仪在他面前缓缓开启,铜镜中浮现出一只金色的眼睛。
那只眼睛,和他的一模一样。
“啊!”他猛然回神,冷汗湿透衣背。
“你看见什么了?”陈清雪问他。
“过去。”冉光荣喘息着,“我的过去。”
他抬起头,看向浑天仪的核心镜面,镜中倒影不再是他的脸,而是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某种古老战袍,袖口绣着阴阳双鱼。
“这是……守界人的样子?”
“试试看。”陈清雪走上前,伸出手。
“别!”彭涵汐想拦,但已经来不及。
她的指尖刚触碰到镜面,整个大厅的星图突然亮起,铜质齿轮发出尖锐摩擦声,仿佛整座建筑都在颤动。
她双眼猛然睁大,瞳孔分裂成两半,左眼变成竖瞳,右眼则映出一片战场幻象——尸山血海,妖魔横行,一名披甲女子手持长枪,在群兽之中杀出血路。
“陈警官!”冉光荣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试图拉开。
但她整个人已被镜面吸住,身体开始发光。
“她在觉醒。”彭涵汐低声道,“血脉……正在打开。”
“快停下来!”冉光荣咬牙,哭丧棒挥出,重重砸向浑天仪。
铜镜应声碎裂,光芒骤然熄灭。
陈清雪跌坐在地,双眼恢复原状,却仍残留着一丝异色。
她抬头望向冉光荣,声音有些嘶哑:“我看到了……未来的我。”
“什么样的未来?”彭涵汐追问。
“一半是人,一半是妖。”她缓缓道,“穿的是……你说的那种战袍。”
大厅陷入短暂沉默。
只有刘淑雅还在轻声咳嗽,嘴角渗出的血滴落在地上,竟化作点点磷火,照亮了浑天仪底部的一行铭文。
彭涵汐蹲下身,借着手电微光辨认那串文字。
“河图残卷……”他声音颤抖,“这段缺失的符号,是我父亲失踪前研究的最后一部分。”
“也就是说……”冉光荣眯起眼,“这座占星楼,是他设计的?”
“或者说……”彭涵汐缓缓站起身,目光复杂,“是我们家族参与建造的。”
“那你呢?”陈清雪盯着他,“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彭涵汐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那串铭文,眼神闪烁不定。
就在这时,刘淑雅忽然剧烈抽搐起来,眼角血纹暴涨,几乎覆盖整张脸。
“她撑不住了。”冉光荣急道,“必须找到出口。”
“那边!”陈清雪指向大厅尽头,一道隐秘石门刚刚开启,里面透出微弱蓝光。
几人搀扶着刘淑雅冲进去,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
门外,浑天仪最后一块齿轮停止转动,铜镜彻底破碎。
而大厅上方,原本镶嵌的星图中,有一颗星星,悄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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