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雾气比津门更黏稠，像一层半凝固的灰浆裹在塔身。冉光荣把三枚乾隆通宝从左手倒到右手，铜钱边缘被他磨得发亮，映着塔内青铜大钟的暗红光泽。
“这玩意儿不走时辰。”他低声说，“指针全指着星宿。”
陈清雪站在钟盘前，手指搭在开山刀柄上，指尖残留着秘校水牢里那滴血的温度。她能感觉到妖仙之力在血管里游走，像是蛇信子舔过心脏。
“二十八宿？”彭涵汐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紧盯着钟面，“不是排列顺序，是方位指向……这是导航图。”
“导航去哪？”刘淑雅舔了舔嘴角，眼角的蜘蛛状血纹隐隐发热，“我闻到了腐烂的味道。”
“伦敦塔下有东西。”冉光荣眯起眼，“和夜航船有关。”
他们是在水牢密室中找到那张转运图的。图纸用血墨绘制，中央写着一行字：“星辰为钥，时钟为门。”彭涵汐破译出几个关键坐标后，众人便马不停蹄赶来了。
此刻，四人站在大钟下方，头顶的齿轮缓缓转动，发出沉闷的咔哒声，仿佛某种古老生物的心跳。
“怎么打开？”陈清雪问。
“试试这个。”冉光荣将一枚铜钱按在钟盘上的天权星位置，金属与青铜接触的瞬间，一道微弱的蓝光沿着星图蔓延开来。
“有效！”彭涵汐迅速翻动笔记，“但需要血祭。”
“我来。”陈清雪毫不犹豫地划开掌心，血珠滴落在钟盘中央，瞬间渗入青铜表面，化作一缕黑烟升腾而起。
整座钟开始震动，齿轮加速旋转，指针疯狂跳跃，最终定格在翼宿的位置。
“入口在哪儿？”刘淑雅四处张望。
“不是这儿。”冉光荣抬头，“在上面。”
他们顺着螺旋阶梯攀上钟楼顶端，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寒风夹杂着雾气扑面而来。月光穿透云层，照在钟楼外壁的一道裂缝上，隐约可见其后藏着一条向下的通道。
“进去。”陈清雪率先跃入。
密道狭窄幽深，墙壁上嵌着无数细小的齿轮，每一步踩踏都会引发轻微的震颤。空气潮湿阴冷，混着一股霉味和铁锈气息。
“这地方像活的。”刘淑雅轻声说，忽然停下脚步，“你们听——”
一阵低语从墙缝中传来，断断续续，像是有人在吟唱童谣。
“不是童谣。”彭涵汐脸色骤变，“是我小时候听过的声音……我父亲……”
“别碰那些齿轮。”冉光荣一把拉住她，“你爸的笔记早被庹亿帆改写了。”
彭涵汐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继续走。”陈清雪走在最前面，刀刃反射出冰冷的光。
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来到一座圆形大厅。正中央立着一座巨大的青铜装置，形状酷似钟表，却没有指针，只有一根垂落的钟摆悬在空中，缓慢摆动。
“这才是核心。”冉光荣蹲下身检查底座，“灵气流向就是通过它调控的。”
“怎么停？”陈清雪握紧刀柄。
“不能硬停。”彭涵汐快速翻阅手中的残卷，“必须找到控制中枢。”
“让我试试。”刘淑雅走近钟摆，低头嗅了嗅，“这里有尸气。”
她张口咬下钟摆末端，牙齿与金属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下一秒，她的瞳孔剧烈收缩，脑海中浮现出画面——
黑暗的地下墓穴，成排的棺材，棺盖上刻着拉丁文和中文混杂的符咒。一群身穿长衫的人围着一口石棺，念诵着某种仪式语言。棺中躺着一个女人，面容与刘淑雅惊人相似……
“夜航船……”她喃喃道，“他们在伦敦就开始了实验。”
“什么实验？”冉光荣追问。
“改造尸体。”她抬起头，嘴角还沾着金属碎屑，“植入河图洛书碎片，制造可控的‘非人’。”
“伦敦大瘟疫。”彭涵汐突然开口，“当年的死亡名单里，有大量失踪人口……”
话音未落，整个大厅开始震动，钟摆速度加快，震荡波如涟漪般扩散。
“快阻止它！”陈清雪拔刀斩向钟摆链条。
刀锋落下，链条断裂，钟摆猛然停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轰隆！
地面裂开一道缝隙，泰晤士河的水流从中涌出，紧接着，一只巨大的青铜树根从水中探出，缠绕着钟楼底部。树枝上挂满果实，每个果子里都包裹着一张人脸，五官清晰可辨，仿佛只是沉睡。
“这些人……”刘淑雅瞪大眼，“他们的脸……我在水牢的记忆里见过！”
“夜航船的试验品。”冉光荣沉声道，“他们把失败品埋在这儿。”
“那我们现在在哪？”彭涵汐声音颤抖。
“他们的培养基地。”陈清雪缓缓收刀，目光扫过那些人脸果实，“伦敦塔，从来就不是监狱。”
她的话音刚落，树干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机器启动的预兆。
“我们得走了。”冉光荣转身看向出口，“但得留下点记号。”
他取出最后一枚乾隆通宝，按进钟盘中央，铜钱立刻陷入其中，仿佛被吞没。
“这是定位标记。”他说，“下次再来，就能直捣黄龙。”
四人迅速撤离，身后的大厅逐渐被河水淹没，钟楼恢复死寂，唯有树上的人脸果实，在月光下缓缓睁开眼睛。
刘淑雅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那棵诡异的青铜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欢迎回来。”她轻声说。
下一秒，她的瞳孔彻底变成猩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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