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咸腥味扑在脸上时，陈清雪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活着。
她喘了口气，手指还握着开山刀的刀柄，刀刃上残留着纳米核心的碎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冉光荣站在她几步开外，手里没了哭丧棒，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像一个真正的术士。
“你真把它留在那儿了？”她问。
“它不属于我。”冉光荣笑了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是被海水泡过，有点发涩，“它属于这片海。”
刘淑雅从水里爬出来，脸上还带着血纹，眼神却亮得吓人，“我刚才……看见了轩辕剑。”
“你确定？”陈清雪皱眉。
“我啃了一块碎片，那玩意儿直接往我脑子里灌了一堆神文。”刘淑雅舔了舔嘴唇，“里面有个女人，穿着黄帝时期的衣裳，站在我面前说——‘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黄帝侍女？”冉光荣低声重复。
“你怎么知道？”刘淑雅一愣。
“刚刚在共工之眼里，我看到了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冉光荣抬手摸了摸耳后的疤痕，那地方烫得吓人，“有个声音说，我不是守界人，只是……他遗弃的一部分。”
陈清雪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他。
远处，海浪拍打着礁石，仿佛在低语。
而海底，共工之眼缓缓闭上，蓝光熄灭，一切归于沉寂。
直到一道模糊的身影，从海底长城的裂缝中缓缓浮现……
“走吧。”冉光荣转身，朝众人伸出手。
陈清雪没有动。
她看着他空荡荡的左手，三枚乾隆通宝还在，只是其中一枚边缘已经发黑，仿佛被某种力量侵蚀过。
“你还好吗？”她问。
“命硬。”冉光荣咧嘴一笑，牙齿咬得发酸，“你呢？开山刀还能出鞘吗？”
“能。”她语气简短，眼神却在扫视四周。
刘淑雅已经瘫坐在礁石上，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神文残篇”，彭涵汐则在翻看河图残卷，眉头紧锁。
“我刚才在共工之眼里，看到的那道身影……”她低声说，“不是人类。”
“是蚩尤。”冉光荣答得干脆。
“你怎么知道？”陈清雪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因为轩辕剑认我。”他摊开掌心，一道微弱的龙纹在皮肤下游走，“它在回应我。”
陈清雪眯起眼，“你不是轩辕血脉。”
“可我有轩辕血脉的共鸣。”冉光荣指了指耳后，“雷击疤上浮出的周天星斗图，你刚才没看到？”
“看到了。”她点头，“北斗七星。”
“北斗……”冉光荣低声重复，像是想起了什么，“那是守界人最初的封印。”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可能不是守界人。”他顿了顿，“我只是个容器。”
“谁的容器？”
“那个被遗弃的影子。”他笑了笑，“也是庹亿帆的源头。”
刘淑雅忽然抬起头，“你们听到了吗？”
没人回答。
她皱眉，“不是声音……是记忆……它在告诉我，庹亿帆的母亲，曾经是黄帝的侍女。”
空气仿佛凝固了。
彭涵汐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啃了轩辕剑碎片，里面有一段画面。”刘淑雅眼神发亮，“一个女人，穿着黄帝时期的衣裳，被钉在一面人皮鼓上……她的眼睛……和庹亿帆一模一样。”
“人皮鼓？”陈清雪脸色变了。
“夜航船的标志性法器。”彭涵汐声音发冷，“用横死者的天灵盖制成，能与死人对话。”
“那女人……”刘淑雅咬了咬嘴唇，“她不是死人。”
“她活着？”冉光荣问。
“她……在哭。”刘淑雅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她的身体，已经成了鼓的一部分。”
陈清雪沉默了。
她忽然想起那个画面——六岁那年，妹妹被拖入海河的瞬间，水面上浮起一面鼓，鼓面是人皮，鼓槌上刻着“阴债阳偿，血偿不过三更鼓”。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夜航船。
“庹亿帆的母亲……”她喃喃道，“是夜航船最早的器灵。”
“所以他恨玄门。”冉光荣点头，“他母亲被做成鼓，他成了鼓的影子。”
“那他现在……”刘淑雅咽了口唾沫，“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变成鼓？”
“可能。”冉光荣看着手里的乾隆通宝，“但轩辕剑不会让他得逞。”
话音刚落，他耳后的星斗图突然亮起，一道蓝光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你……”陈清雪刚要开口，却被他打断。
“别动。”冉光荣闭上眼，“轩辕血脉在觉醒。”
他感觉到一股炽热的力量从骨髓深处涌出，像是千年沉睡的火种，终于被点燃。
他的耳后，星斗图开始旋转，北斗七星在皮肤下缓缓浮现。
“你……”陈清雪的手按在刀柄上。
“别怕。”他睁开眼，瞳孔中闪过一道金光，“我还在。”
就在这时，海面忽然泛起涟漪。
一道黑影从水中浮出。
那不是人，也不是兽。
它披着破碎的战甲，胸口插着半截轩辕剑。
“蚩尤……”陈清雪脱口而出。
“不。”冉光荣看着那道影子，“是他的残念。”
“它想夺舍你。”刘淑雅惊叫。
“那就试试。”冉光荣咧嘴一笑，三枚乾隆通宝飞起，在空中形成“镇魂阵”。
蚩尤残念发出低吼，朝他扑来。
就在即将接触的瞬间，冉光荣耳后的星斗图猛然炸开，北斗七星化作七道金光，将那残念生生钉在半空。
“你不是我。”他低声说，“我才是真正的守界人。”
残念在光芒中崩解，化作点点星尘，随风消散。
四周恢复寂静。
“结束了？”刘淑雅小声问。
“还没。”冉光荣收起通宝，抬头望向天边，“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
他转身，朝众人伸出手。
“走吧。”
海风拂过，吹乱了陈清雪的发丝。
她看着冉光荣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个曾经在玄相阁门口叼着花生米、数着铜钱的江湖术士，已经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真正的守界人。
但她没说话，只是默默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一道蓝光从海底深处升起，照亮了他们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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