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落在冉光荣掌心的刹那,空气像是被抽成了真空。那片沾了血的残灰贴着皮肤,竟微微发烫,仿佛不是死物,而是某种活体印记正在苏醒。
他没动,通宝在指缝间无声翻转,裂纹那枚边缘渗出一丝金光,像在回应地底深处某种不可见的律动。
陈清雪的开山刀还搭在他肩上,刀锋微偏,压住他颈侧动脉。她没收回,也没再说话,只是瞳孔缩成一线,金光在虹膜里缓缓流转——她在等,等这扇“门”彻底打开。
刘淑雅跪在角落,右手掌心血纹拼出一个“承”字,地面细缝中的光纹随之波动,像是某种古老契约正在完成认证。她的呼吸变得极浅,五色土在皮下隐隐流动,左脸酒窝处的血纹开始逆向游走,朝太阳穴攀爬。
彭涵汐的手仍按在他腕上,旗袍天枢位的星象图鼓动不止,像是有东西要破衣而出。她的眼神空了半瞬,随即又聚焦,嗓音沙哑:“它认你了……钥匙不只是一片灰,是你愿意接住这口煞。”
话音未落,那卷建文手札最后一角墨迹在幽蓝火焰中崩解。
“嗤——”
一声轻响,如纸钱入炉。
紧接着,整卷绢帛猛然爆燃,火色由蓝转紫,再化为漆黑浓烟,冲天而起。火焰不热,反而刺骨阴寒,像是从九幽地府倒灌出的冥火,裹着千军万马的嘶吼、宫墙崩塌的轰鸣、妇孺哭嚎的哀音,尽数灌入众人耳中。
冉光荣猛地将哭丧棒插入地面,通宝沾血拍在棒尾,噬魂纹骤然震颤,一圈黑气荡开,形成半球形结界。三人身影被罩在其中,外头的紫黑煞气撞上屏障,发出“滋滋”腐蚀声,像酸液滴在铜皮上。
“闭气!”他低喝,声音被幻象的喧嚣撕得支离破碎。
可那声音根本不是从耳朵进来的。
是直接钻进脑子里的。
千军万马踏过焦土,铁蹄下碾碎的是建文朝最后的忠臣。火光映照着宫门,太监抱着幼主跳入井中,女官们手挽手走入烈焰,而远处山巅,一道青袍身影立于风中,手中罗盘指向龙脉断裂处。
刘淑雅突然喷出一口血,墨色溅在五色土上,瞬间被吸干。她咬牙,指尖掐入掌心,判官笔虚影在头顶疾书,笔尖勾勒出一道“安魂阵”,阵纹浮空,竟主动迎向煞气柱。
“你干什么!”陈清雪厉声喝,刀锋一转,想拦她。
“我撑得住!”刘淑雅嘶吼,嘴角血丝不断溢出,“它认我……血脉里有东西在回应!”
她五指张开,五色土凝成护盾,却主动裂开一道口子,任由一缕紫黑煞气钻入心口。刹那间,她瞳孔翻白,身体剧烈抽搐,判官笔虚影暴涨三尺,笔锋直指幻象中央那名披甲将领。
那人本在冲锋,忽然顿住,缓缓回头。
铠甲剥落,露出一张苍老却熟悉的脸——正是刘淑雅祖父,神农谷最后一任守脉人。他嘴唇未动,但刘淑雅脑中响起一句话:
“龙不死,只是沉睡。你既承笔,便承劫。”
幻象一震,煞气柱猛地膨胀,如巨蟒昂首,直扑结界。
冉光荣冷哼一声,左手一扯腰间乾坤袋,抽出一页《奇门遁甲》残卷。纸页泛黄,边角还沾着几粒花生米碎屑——他常年拿这书包零嘴,谁也没想到,今日竟成了镇煞之器。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纸上。
“天心引路,封煞为界!”
纸页无风自燃,火光却是金红之色,与煞气的紫黑截然相反。他将燃烧的书页甩向煞气柱,纸火撞上黑雾,竟如磁石相吸,瞬间裹住半截气柱。
火光中,星图浮现,血书显现——
“非斩龙,乃封煞,龙在人心。”
陈清雪瞳孔一缩。她认得这字迹,与津门警局密档中刘伯温《龙脉札记》残页如出一辙。
她不再犹豫,开山刀高举,刀身《六韬》“守”字骤亮,刀锋劈向幻象核心。
“给我——定!”
刀气如虹,斩入煞气深处。
时间仿佛凝固。
幻象定格:刘伯温立于地脉裂口,手中并非斩龙刃,而是一卷裹尸布。他将一截龙脉封入布中,轻轻合拢,布角绣着一枚图腾——蛇缠面具,双目如炬。
与庹亿帆袖扣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他没斩龙。”冉光荣低语,眼中寒光迸现,“他是把龙脉藏了,而有人……偷走了镇物。”
话音未落,煞气柱被书页火光灼穿,轰然炸裂。
紫黑雾气四散,如潮水退去,露出裂缝深处一片幽暗空间。岩壁上,二十八道星轨缓缓浮现,自成环形,如锁链般缠绕一具漂浮的魂魄。
那是个女子,面容模糊,衣衫破碎,双手被无形铁链锁在虚空。她蜷缩着,像在承受无尽痛苦。而最诡异的是——她怀中,竟抱着一个婴儿。
婴儿没有哭,只是睁着眼,瞳孔漆黑如墨。
直到——
“呜哇——”
一声啼哭,撕裂寂静。
不是从耳朵听来的,是直接在骨髓里炸开。陈清雪膝盖一软,刀锋偏斜,差点斩中自己脚面。彭涵汐闷哼一声,星象图天枢位“噗”地渗出血丝,像是被星轨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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