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不是风,是锈。
它从那道青铜色的裂隙里涌出,裹着铁腥与盐卤的腐味,像一柄钝刀刮过鼻腔。陈清雪的指尖还悬在半空,离那半张焦纸仅差一寸——“样本CQX-2043”五个字在幽光下泛着油膜般的虹彩。可就在她即将触碰的刹那,整片海域塌了。
不是下沉,是翻转。
脚下的海水凝成石板,浪纹冻结成雕花地砖,远处沉船群如积木般被无形之手推回岸边,露出干涸的船坞与青砖高墙。福船依旧在,但已不再是海底残骸,而是端端正正停在一座明代造船厂的主坞中央,龙骨下垫着千斤石墩,甲板上落满百年积尘。
“我们没动。”冉光荣低声说,左手三枚铜钱在掌心滚过,“是这儿,换了皮。”
彭涵汐的罗盘指针疯转,最终死死咬住福船龙骨正下方。她摘下眼镜,用旗袍袖口擦了擦镜片,再戴上时,眼前景象已变:船底嵌着一块青铜阵盘,纹路与故宫太和殿地砖如出一辙,只是多了七道放射状裂痕,正对应星图中偏移的虚宿。
“这不是船。”她声音发紧,“是镇物。”
刘淑雅踉跄后退,左耳裂口再度崩开,黑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她没去擦,反而盯着沙地——那血自行蜿蜒,在尘土上拼出两个字:阳墓。
字成即枯。她耳道里那只蛊虫尸体滚落,干瘪如纸捻。
“阳墓?”冉光荣蹲下,用指甲刮了刮那两个血字,“太平间老头子笔记里提过——生葬千鬼,火不焚,水不溺,靠的是‘活人香火’续镇。”
“香火?”彭涵汐冷笑,“这地方连个牌位都没有。”
“有。”陈清雪突然开口。她正盯着福船尾部那个现代集装箱,锈皮剥落处露出一角铭文:CB-749。她一步步走近,靴底碾过沙砾,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像是踩在骨片上。
集装箱门缝里,那具与她一模一样的蜡像静静坐着,青铜针贯穿胸口,发根血痂未干。陈清雪抬手,枪套扣环轻响,开山刀尚未出鞘,刀柄已开始震颤。
“它在烧。”她说。
不是比喻。刀柄缠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焦味混着一股甜腥气扩散开来。她猛地抽刀,寒光乍现,却见刀身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座城——城墙巍峨,六朝烟雨,正是明代金陵。
更诡异的是,城中九处地脉节点泛起红光,其中一点,直指天津港。
“风水炸弹。”彭涵汐倒吸一口冷气,“建文帝留的后手。”
“不。”冉光荣盯着刀影,“是陷阱。九枚‘地火引’埋在天津地底,等的不是地震,是容器归位。”
话音未落,陈清雪左眼骤然收缩。
瞳孔拉长,化作竖线,如蛇如狐。她浑身一僵,右臂不受控地抬起,开山刀调转方向,刀尖直指彭涵汐咽喉。
“清雪!”冉光荣掷出一枚铜钱,叮一声撞在刀侧。
那一瞬,她眼中的金芒微闪,咬破舌尖,血腥味炸开,神智短暂夺回。她反手用枪托猛砸太阳穴,额角登时肿起,血顺着眉骨流下。爆珠烟被她咬碎,薄荷与硝石味冲入鼻腔,幻象一闪而过——妹妹的小手在河水中挣扎,指尖抓着一截断绳,绳头系着块刻有“永乐二年”的木牌。
“我撑不住第二次。”她喘息着,刀尖微微下垂。
刘淑雅却已扑向福船。她从乾坤袋摸出一把纸钱,塞进嘴里嚼碎,混着耳血吐在船体裂缝上。血迹如活物般迅速渗入,整艘船猛然一震。
咚。
一声鼓响,从船腹深处传来。
不是一次,是千次。
密集如雨点,又似铁甲踏地,整座船坞都在共振。船板缝隙中,隐约浮现斑驳字迹:永乐二年,倭寇三千,沉船为墓,镇于阳水。
“郑和没杀他们。”刘淑雅声音发抖,“他把整船鬼兵,活埋在了风水局里。”
彭涵汐猛然抬头,望向船厂石壁。那里刻着一幅巨大棋局,黑白子错落于星宿点位,棋盘边缘题着“龙江对弈图”。黑子占据虚宿,白子困于井宿,残局未终。
“朱元璋和刘伯温。”她喃喃,“他们在布局镇鬼。”
“可虚宿偏了七度。”冉光荣眯眼,“是人为改的。”
“建文帝。”陈清雪抹去眼角血丝,竖瞳尚未退去,“他在逃亡前,动了星局。”
她话音刚落,福船龙骨下的青铜阵盘突然嗡鸣。一道光柱自阵眼射出,直冲天际,却未穿透云层,反而在半空扭曲,凝成一幅虚影——明代金陵城全貌,九枚风水炸弹位置闪烁如心跳。
更令人窒息的是,投影中,建文帝立于城楼,手持罗盘,身后站着一个戴民国礼帽的男人。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脸,但那身形轮廓,竟与庹亿帆如出一辙。
“他不是后人。”彭涵汐声音发冷,“他是延续。”
“所以夜航船挖的不是文物。”冉光荣盯着集装箱,“是引信。他们要把这艘‘阳墓船’变成导火索,点燃九枚地火引,炸断龙脉,让整个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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