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震得石壁簌簌落灰。那道贯穿紫金山的雷光已熄,但空气里仍浮着金属烧灼的气味,像有人把整座山熔成了铁水,又冷凝成这幽深密道。脚下石阶微陷,每一步都像踩进某种巨兽的喉管,而头顶,哭丧棒顶端的太阳轮正缓缓自转,齿轮咬合的轻响与心跳同步,仿佛它不是被携带,而是主动在领路。
冉光荣左手三枚铜钱贴在耳后旧疤上,皮肤下传来细微震颤——那是雷击留下的神经残响,如今却成了调频器。他眯眼,花生米从袖口滑入掌心,一撒,七粒落地成弧。
“休门偏左五寸。”他低声道,声音压得极平,像是怕惊动什么沉睡的东西。
彭涵汐立刻将《河图残卷》铺在石阶上,指尖顺着花生米排列的方向滑动。星图纹路在壁面浮现,却颠倒错乱,角宿在西,斗柄朝北,二十八宿如被打翻的棋盘。她摘下双层眼镜,用旗袍袖口擦了擦镜片,再戴上时,视野骤变——那些星点竟与某张地图重叠,地铁线路般纵横交错,建国门、西直门、复兴门三点成鼎,构成一个倒置的三角锁阵。
“北京地铁图。”她声音微紧,“不是巧合。这三站,是明代‘三才锁灵阵’的地眼。”
陈清雪没说话,掌心微抬,一缕电弧跃出,映亮左侧石壁。那里刻着“室宿”二字,刀痕深陷,形状竟与黎波警徽缺角严丝合缝。她瞳孔泛蓝,却不显躁动,反而冷静得像在审讯室里读口供。
刘淑雅蹲下身,舌尖轻舔石阶缝隙渗出的铜绿。一股铁锈混着樟脑的苦味炸开,耳裂血纹猛地一跳。她眼前闪过一瞬幻象:民国车站,穿长衫的男人提着皮箱,箱角露出半截罗盘。
“这锈……泡过尸水。”她吐出三个字,声音发哑。
密道继续下行,太阳轮的光晕逐渐撑开十步视野。石阶两侧浮现出更多星宿刻痕,每踏进一步,齿轮纹便与脚下凹槽共振一次,空气微微扭曲,仿佛空间本身在被重新拼接。彭涵汐的罗盘指针开始抽搐,不是指向北,而是随着星图变动不断校准。
“它在改写地脉坐标。”她说,“我们走的不是路,是阵法的运行轨迹。”
“那就别让它改完。”冉光荣冷笑,右手一抖,哭丧棒插入中央凹槽。太阳轮嗡鸣加速,齿轮咬合声陡然密集,一圈圈波纹自棒身扩散,暂时冻结了空间扭曲。
“三才位,同步踩下。”陈清雪下令,目光扫过前方三处星刻——建国门、西直门、复兴门,分别对应天、地、人三才。
彭涵汐点头,脚尖悬于西直门刻痕之上。可就在她即将落脚时,体内一阵阴寒袭来,锁阳蛊在血脉中翻腾,罗盘指针迟滞半拍。
“不对!”她低呼。
石门轰然反向闭合,顶部砂石如雨坠落。陈清雪竖瞳蓝光一闪,开山刀插地,刀身震颤,竟在空中划出三道预判轨迹。
“左移三寸!右退半步!淑雅,你补位!”
刘淑雅没犹豫,咬破舌尖,蛊血喷向“西直门”刻痕。血流落地,竟如活物般自行蜿蜒,校准方位。三人同时落脚。
“三才归位——开!”
石门轰然洞开,一股陈年樟脑与火药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彭涵汐本能地摸向旗袍内袋,指尖触到一张硬纸——泛黄车票,印着“北平—南京 1943.7.14”,日期正是农历七月十四,夜航船截取天灵盖的吉日。
密室不大,四壁刻满三更鼓纹,鼓面人皮图案却被利刃划破,七道裂痕如蛛网。正中立着一具锦衣卫铁面尸,身披飞鱼服,胸前两枚龙洋银币随呼吸般起伏,仿佛仍有魂魄寄居其中。
刘淑雅刚靠近,左耳骤然剧痛,幻听炸响:
“撒豆成兵,血饲千军……”
她踉跄后退,却见尸体脚边散落着几粒锈红的铁屑。鬼使神差地,她俯身,捡起一粒放入口中。
牙齿碾碎的刹那,脑中轰然炸开——
民国风水师跪在雪地,双手被钉入木桩,万人踩踏而过,骨肉成泥。最后一眼,是戴礼帽的男人收走他的罗盘,背面刻着“千面罗刹”暗记。
“呕——”刘淑雅跪地干呕,嘴角渗血,血中竟混着铁锈颗粒。可她没松口,反而又抓起一把铁屑,狠狠嚼碎。
“我要知道更多!”她嘶吼。
冉光荣脸色一变:“住手!这是活祭残渣,吃下去会引怨灵上身!”
太迟了。
刘淑雅双目翻白,口中念出一段古咒:“豆为兵,血为引,地门开,千军行——”
她猛地张口,喷出一口混着铁锈的血雾。雾中,竟浮现出数十道民国长衫身影,手持罗盘、铜铃、镇尸钉,齐声低诵《葬经》残篇。
“糟了。”彭涵汐低语,“她召唤的是被庹亿帆灭门的风水师怨灵,不是助力,是反噬。”
那些虚影缓缓转向刘淑雅,眼中无恨,只有悲悯。
“孩子……你不该唤醒我们。”为首的虚影开口,声音如风穿墓穴。
陈清雪一步上前,开山刀横在刘淑雅身前。她没看怨灵,而是盯着锦衣卫尸体胸前的龙洋银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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