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的风涡在定子云纹凝聚的刹那骤然停摆,仿佛时间被谁掐住了喉咙。那道即将落下的“敕”字最后一撇,凝在半空,像一柄悬而未决的铡刀。刑天斧的蓝焰仍在陈清雪掌心跳动,但那股自海底逆冲而上的赤金煞气,却已悄然沉入她经脉深处,如同蛰伏的龙,鳞片在血肉间轻轻刮擦。
冉光荣的耳后血痕尚未凝固,三枚乾隆通宝嵌在哭丧棒顶端,随太阳轮微颤。他没看海面,而是低头盯着沙盘——天津港的红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像一滴血坠入清水,缓缓晕染。他忽然抬脚,将一把裹着《奇门遁甲》残页的花生米踢散,纸屑入水即燃,墨香混着焦味,形成一道扭曲的弧线,直指沙盘中央那具“夜航船”铁棺轮廓。
“别等它合拢。”他声音低哑,像砂纸磨过铁锈,“咱们先把它点着。”
话音未落,陈清雪已将刑天斧狠狠刺入沙盘北京位。斧刃与地脉接触的瞬间,赤金煞气轰然炸开,顺着海底电缆逆流而上,直冲紫金山雷池。刹那间,整条京杭大运河地底传来沉闷的“咔哒”声,如同无数齿轮同时咬合。
岩层裂开,青铜傀儡自河床下爬出。
它们没有完整的脸,只有眼眶中跳动着幽绿火光,关节处锈迹斑斑,却行动如风。每一具傀儡胸口都嵌着半截竹简,上书“移山填海”,字迹在煞气映照下泛出血光。它们不攻人,而是围成环阵,十指插入河泥,仿佛在牵引某种更深的地脉之力。
“替命者七十二,镇龙者一人!”
“替命者七十二,镇龙者一人!”
“替命者七十二,镇龙者一人!”
低吼声如潮水般从地底涌来,不是来自傀儡之口,而是从陈清雪的颅骨内炸开。她瞳孔骤缩,指尖的鳞纹剧烈跳动,仿佛有无数冤魂正试图钻进她的识海。她咬牙,斧柄抵住胸口,强行稳住心神,可那声音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你也是替命者。”
彭涵汐猛然抬头,罗盘在掌心翻转,七十二口生铁棺的残余怨念正以陈清雪为轴心汇聚。她咬破舌尖,将血滴在《河图残卷》边缘,随即抽出腋下公文包——子母封魂袋的母袋在她手中展开,袋口绣着北斗七星,每一颗星都由极细的银线缝成,此刻正微微发烫。
“天津位,埋阵眼。”她低喝,将母袋按入沙盘天津港红光最盛处。
刘淑雅立刻会意,咬破左脸血纹,一口血喷在封魂袋上。血滴入沙,瞬间渗入地脉,形成一道暗红纹路,将傀儡军团的怨念尽数引向母袋。封魂袋口纹路骤然亮起,浮现一行星轨图——与彭涵汐父亲手迹如出一辙。
“成了。”她喘息着,指尖轻触袋面,感受到十万阴兵正被缓缓收纳。
就在此时,一具倒下的傀儡咽喉处,卡着半张泛黄纸片。刘淑雅蹲下,蛊虫自耳裂爬出,细细剥离锈蚀的铜皮。纸片展开,墨迹虽淡,却清晰可辨:
“嘉靖二十八年,南洋勘合,许出海三船,持此验放。”
她瞳孔一缩。这不是普通文书,而是明代海禁时期官府核发的出海许可证——勘合文书。而“南洋”二字,直指夜航船走私航线的源头。
“他们用官文造假命脉。”她喃喃,“漕运、海运、陆运……全被他们篡改了规则。”
冉光荣没接话,而是将哭丧棒插入沙盘边缘,太阳轮再次转动,这一次,是逆向抽取封魂袋中尚未完全镇压的怨气。他左手捏着三枚乾隆通宝,贴在刘淑雅耳后旧疤上,耳血顺着铜钱边缘渗入她经脉。
“准备开棺。”他说,“要那块能逆转灵气的东西。”
刘淑雅点头,走向一具仍在挣扎的傀儡。它胸腔被刑天斧劈开,露出内里一枚青铜齿轮,齿轮中央嵌着一块巴掌大的八卦盘碎片。她伸手欲取,指尖刚触到碎片,一股灼热瞬间顺指骨窜上脑门——
“反噬烙印!”
她闷哼一声,左脸血纹暴增,蛛网般蔓延至脖颈,蛊虫在皮下疯狂扭动,几乎要破皮而出。她踉跄后退,却被冉光荣一把扶住。他耳血未干,直接抹在她后颈,三枚铜钱压住命门,哭丧棒残余的煞气如铁链般缠住她体内失控的蛊力。
“撑住。”他声音冷得像刀,“你不是第一次啃纸钱了。”
陈清雪走上前,刑天斧在掌心一转,划破掌心。带鳞纹的血滴落,落在傀儡胸腔的八卦盘碎片上。血珠接触瞬间,碎片金光微闪,烙印的灼痛骤然减弱。
“妖仙血……能骗过机关。”刘淑雅喘息着,终于将碎片取出。
碎片背面,浮现金色铭文:“乾元亨利贞,逆气归墟”。
六个字,如咒,如令。
她没多看,直接将碎片吞下。
刹那间,识海翻涌,眼前景象骤变——
她看见自己俯视着整条运河,无数青铜傀儡列阵而立,而在紫金山下,一座巨大的人形轮廓正在苏醒。它没有五官,只有胸口浮着半枚玉玺,龙钮残缺,印文仅存“受命”二字。黑雾缠绕其身,仿佛在等待另一半玉玺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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