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炸裂的余波尚未散尽,空气中漂浮着细碎的金属尘埃,在幽光下如星屑般缓缓旋转。冉光荣跪在倒伏的八卦阵中央,左手指节发白,死死攥着那枚仅存的乾隆通宝,铜钱边缘已嵌入掌心,血顺着虎口滴落,砸进灰烬里发出“嗤”的轻响。
陈清雪单膝撑地,刑天斧斜插身侧,斧刃上凝了一层薄霜,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她没抬头,只是用拇指缓缓摩挲刀柄刻纹——《六韬》残句“其势险,其节短”已被磨得模糊,像一道旧伤疤。
刘淑雅蜷坐在彭涵汐脚边,左颊酒窝渗出青液,正一滴滴落在封魂袋上。那袋子微微鼓动,仿佛里面关着活物。
“还活着。”她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子鼎里的黎波……他的心跳和我同步。”
彭涵汐扶了扶滑落的眼镜,指尖微颤。她看着眼前那道自母鼎腹中撕裂开的空间裂缝——漆黑、扭曲,边缘泛着青铜锈绿的光晕,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啃噬出来的伤口。
“不是通道。”她低声道,“是结痂。”
话音未落,裂缝猛地扩张,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焦木与铁锈的气息。远处传来攻城槌撞击城门的闷响,一声接一声,如同丧钟。
洛阳武库,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
火焰舔舐着城墙砖缝,火星溅到陈清雪脸上,她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她的视线钉在一块半嵌入墙中的残片上——藏蓝布料,边缘烧焦卷曲,一角绣着太极图样。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她的高领衫布料。
可这具身体明明穿着现代警服,怎么会出现在五百年前的明末战场?
记忆开始错乱。脑中闪过档案馆卷宗上的字迹:“津刑0723案,嫌疑人黎波,于1994年爆炸案当晚失踪。”紧接着又浮现海河底浮尸的画面,妹妹穿着红肚兜,背对着她沉入淤泥……
“别信那些。”冉光荣的声音像刀劈进混沌。他咬破舌尖,将血涂在铜钱上,贴于哭丧棒第九道裂痕处。棒身骤然震颤,浮现出四个篆字:假作真时真亦假。
卦象显形刹那,整座武库外墙轰然崩塌。烟尘中,冉光荣耳后疤痕裂开,黑血顺颈而下,在墙灰上划出一道星轨纹路——与彭涵汐手中《河图残卷》首页的图腾完全一致。
他瞳孔微缩。
这不是第一次来。
他曾站在这里,手持哭丧棒,封印过一场国运崩塌。
“我们不是穿越。”他喘着粗气,“是被人‘塞’进了历史切片里。有人想让我们相信——黎波是叛国者。”
刘淑雅突然抬头,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踉跄奔来的身影上。
黎波。
他满脸血污,肩头扛着一具孩童尸体,正拼命往武库深处跑。身后,农民军已撞开大门,火把照亮了子鼎喷出的青焰。
“不能开!”黎波嘶吼,“鼎里锁的是‘命契’!开了,整个津门都会变成祭品!”
陈清雪抬枪。
“放下!”她厉喝。
黎波回头,眼神惊愕:“组长?你怎么在这儿?”
“二十年前的爆炸案是你干的。”她扣住扳机,“你逃了。”
“我不是逃。”他苦笑,“我是被‘送’回来的。”
话音未落,一面燃烧的战旗飘落刘淑雅面前。她本能地张嘴,咬住一角吞下。
纸灰入喉瞬间,记忆涌入——
现代实验室,无窗,铁架林立。黎波穿着白大褂,手写笔记:“我是容器,不是凶手。他们用我的命格做锚点,把明代风水杀局嫁接到现实。若有人看见这段记忆,请告诉陈组长:李参谋死了,但我替他活到了现在。”
笔迹熟悉得让她心颤。
那是她在停尸房见过的忏悔录笔体。
她猛地抬头:“他在替人顶罪!那个‘李参谋’根本不存在,他是自己编出来骗自己的!”
彭涵汐脸色骤变。她从封魂袋中取出一块骨牌——“津刑0723”,投入鼎口青焰。
火焰骤然转蓝。
画面浮现:二十年前津门老城区,夜雨滂沱。一名戴玳瑁眼镜的术士蹲在电线箱旁,将引爆装置塞进昏迷的黎波怀中。那人转身时,雨水打湿了他的镜片,露出一张年轻却熟悉的面孔。
是她父亲。
“不可能……”她踉跄后退,“我爸那年已经……”
“死了?”刘淑雅冷冷接话,“可他现在就在你记忆里活着,而且活得比谁都久。”
青焰中,低语响起:“你不是第一个替罪羊。”
声音苍老,带着某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陈清雪浑身一凛。
这声音……她在雷峰塔地宫听过。
无名老僧诵经时,乌鸦群替他翻动佛珠的声音。
她猛然看向冉光荣:“这不只是历史重现,是有人在用‘因果律’当凶器。过去的事,是因为未来的干预才发生的。”
冉光荣点头:“所以黎波不是回到过去,而是从未离开。他一直是时空囚徒,被钉在这个节点上,反复承受‘背叛者’的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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