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河底的风停了,可那股铁锈与檀香混杂的气息却更浓。井壁上半幅星图仍在微光闪烁,血珠连成的经纬线如活蛇般缓缓游动,直指北方津门方向。陈清雪的斧刃悬在龙珠上方三寸,肌肉绷紧到极限,虎口裂开的血顺着刃脊滑落,在残破龟甲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她没动。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刚才那一声“别信倒影”,像根钉子楔进她的颅骨。黎波已经形同枯槁,眼窝深陷如两口枯井,可那双黑洞般的眼睛,分明还清醒着——一个将死之人,不该有这种眼神。
彭涵汐的手指正颤抖着翻动笔记本边缘的雷图数据。她摘下了双层眼镜,墨绿旗袍领口已被冷汗浸透。松烟墨涂在罗盘背面,指针疯狂旋转后突然定住,指向自己心口。太极刺绣不知何时变成了铁链纹路,和黎波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阵……不止是抽他寿元。”她声音发哑,“它在‘认主’。”
刘淑雅跪坐在地,判官笔虚影悬浮胸前,笔尖直指龙珠。她眼角的血纹已爬至耳垂,形状如锁链闭合。她咬着下唇,用力到渗血,仿佛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说出不属于自己的话。
冉光荣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攥着哭丧棒第九裂痕处。耳后疤痕溃烂流脓,血混着黄水顺颈而下。他刚吞下的那枚乾隆通宝卡在喉咙,铜腥味冲脑,气运燃烧的反噬让他眼前发黑。但他还在笑,市侩又狠厉。
“有意思。”他咳出一口带铜屑的血,“天上那个皇帝,长得像谁?”
没人回答。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空中《推背图》异象虽散,倒影却未消。紫禁城上空,模糊龙袍的身影静静伫立,冕旒下那张脸,时而是建文帝的轮廓,时而闪过庹亿帆海派西装的侧影,最后竟拼接出黎波苍老的面容。
三重面孔,共用一具躯壳。
陈清雪猛地抬手,将开山刀割向掌心,鲜血喷洒在刑天斧刃上。斧身嗡鸣加剧,她右瞳骤然化作竖瞳,穿透幻象,照见真实:那帝王倒影并非实体,而是三股魂力交织的投影——一股阴柔绵长,属明代皇脉;一股暴戾扭曲,带着地下尸群的腐气;最后一股,则是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噬魂波动,来自象牙烟嘴。
“庹亿帆。”她低语,“他在借建文帝的魂,炼假天子。”
彭涵汐用松烟墨在掌心画出逆推符,指尖轻触罗盘中心。雷击轨迹在脑海中重组,显现出一道诡异的融合节点——现代人体内嵌着一段明代魂契,而连接点,正是黎波心口的龙珠。
“不是附身。”她忽然抬头,“是‘嫁接’。他把建文帝的残魂种进了自己的意识里,再通过龙珠共鸣,让整个紫禁城风水阵误认其为真龙。”
刘淑雅突然干呕,吐出一口黑血,里面浮着半片刻有“癸亥祭日”的铜钱。她浑身发抖,判官笔虚影剧烈震颤,像是被什么力量拉扯。
“地底下……有人在敲鼓。”她喃喃,“九次震动,一次反转……和我血纹跳得一样。”
话音未落,河床深处传来规律的刨地声,指甲刮石的锐响夹杂其间,越来越密。每九次震动后,必有一次反向脉冲,如同某种古老仪式的节拍。
冉光荣一把抓起乾坤袋里的花生米,塞进刘淑雅嘴里:“嚼了!压住判官笔的反噬!”
花生米入喉,刘淑雅眼神清明了一瞬。她喘息着,伸手抠住地面裂缝,指尖沾上黑色黏液。液面倒映出一群佝偻身影,手持人皮鼓列队前行,鼓面纹路竟是干瘪的人脸。
“夜航船……”她牙齿打颤,“他们在下面。”
陈清雪抡起枪托猛砸河床,子弹刻痕中的《六韬》残句泛起微光,地脉震动短暂停滞。彭涵汐趁机记录雷图数据,笔尖划过纸面时,发现波纹间隔竟藏有摩斯密码式的断点。
她破译出来,只有三个字:
雷峰塔。
冉光荣抹了把脸上的血,将最后几粒包着《奇门遁甲》纸页的花生米嚼碎,吐在哭丧棒裂痕处。舌尖血顺着指缝滴落,重新勾勒符纹。他低声诵念《替劫篇》终章,声音沙哑如砂纸磨骨。
“召——守界之灵,唯问因果源点。”
哭丧棒第九裂痕猛然炸开一道幽光,黑雾翻涌中,一名黑甲武士踏出虚空。铁靴踩碎龟甲,甲胄上刻满镇魂咒文,腰间佩刀正是当年玄相阁失传的“断厄”。
众人屏息。
那武士缓缓抬头,面具下露出的脸——赫然与黎波年轻时一模一样。
“操!”刘淑雅脱口而出,“这年头连鬼都整容?”
陈清雪握紧刑天斧,一步步逼近:“你效忠谁?”
黑甲武士身躯震颤,面具裂开细纹。他先看向冉光荣,单膝跪地:“少主……血脉未绝。”随即又转向黎波,额头触地,“真龙……归位。”
矛盾指令让灵体濒临崩溃,铠甲缝隙渗出黑雾。
冉光荣咬牙,舌尖再破,血线缠上哭丧棒:“限定回应——你护的是谁?”
武士停顿三秒,声音如铁器相撞:“护守界人血脉,非承龙袍者。”他抬起手,指向黎波心口龙珠,“彼非天子,亦非黎波——乃‘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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