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层深处的风,不再夹杂纸页翻动的窸窣,而是像从地底肺腑里挤出的叹息,低沉、湿热,带着铁锈与腐骨混合的气息。陈清雪一脚踩进裂缝,靴底碾碎了一片焦黑的残纸,那上面“L-77终归处”五个字,在她足下裂成细纹,如同命运被踩碎的纹路。
通道狭窄得几乎贴着肩胛骨挤压前行,两侧尸身依旧盘坐,但姿态已变——每具尸体的右手都深深插进自己左臂,指尖穿出皮肉,缓缓撕扯筋腱,动作机械而精准,仿佛被无形丝线牵引。更令人窒息的是,刘淑雅右眼角的蜘蛛血纹,正随着尸体啃噬的节奏一抽一抽地跳动,像是某种活体信号接收器。
“它们在吃自己。”她声音发颤,“我也……能感觉到疼。”
冉光荣没说话,左手三枚乾隆通宝已嵌入地面,呈三角定桩。他从乾坤袋摸出一把黄表纸裹着的花生米,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在铜钱边缘。哭丧棒轻点地面,金光微闪,一道符纹自钱眼扩散,如涟漪般掠过刘淑雅脚底。
她猛地一颤,血纹停止抽搐。
“断念符。”冉光荣收棍,“只能撑十分钟。这阵法不是靠死人驱动,是靠‘自食’的痛感传导,形成神经链闭环——你越清醒,它越强。”
陈清雪眯起眼,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血滴落地,瞬间蒸发成淡红雾气。她瞳孔悄然化作竖瞳,视野骤然重构——整条通道不再是岩石与尸体,而是一张巨大神经图谱,每一具啃噬自身的尸体都是一个突触节点,血液流淌的路径构成电信号回路,最终汇聚于前方一道未染血的地脉裂缝。
“那里。”她指向裂缝,“星轨死角,唯一没接通的盲区。”
彭涵汐扶了扶眼镜,镜片映出裂缝内壁的细微刻痕。她伸手抚过,指尖沾上一层灰白粉末,轻轻一捻,竟泛出金属光泽。
“这是……骨粉。”她低声,“混着朱砂和汞,古代‘封神引’的配方。”
“封神?”刘淑雅干笑,“现在封鬼都够呛。”
“不是封神。”冉光荣冷笑,“是骗神。用自残的仪式模拟献祭,让天火误以为血亲已焚,从而激活锻兵阵——黎波想当‘代命人’,就得先让老天爷信他是真祭品。”
众人沉默,唯有尸体啃噬声如钟摆计时。
他们贴着岩壁挪向裂缝,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就在陈清雪即将踏入的刹那,刘淑雅突然抬手,一把拽住她袖口。
“等等。”她喘息,“我……又看到了。”
她从口袋撕下一角纸钱,塞进嘴里,咀嚼两下,双眼翻白。
“紫微垣第七星位……偏移0.3度。”她喃喃,“有人改过阵眼坐标——不是黎波,是另一个‘守门人’。”
话音未落,她嘴角渗血,血纹蔓延至耳后。
陈清雪瞳孔一缩——在她的竖瞳视界中,那道所谓“死角”的裂缝,边缘竟浮现出极淡的符文轮廓,正是《奇门》中“反噬门”的禁制标记。
“陷阱。”她低声道,“这不是死角,是诱饵。”
冉光荣却笑了:“我就知道,哪有这么便宜的破局路。”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焦黑纸片,上面“承劫者立,血为炭”几字隐约可见。他将其对准裂缝,纸片边缘忽然无风自燃,火焰呈幽蓝色,顺着符文轨迹爬行,最终在空中凝成一行新字:
“欲破万鬼局,先食守门人心头血。”
“还是这句话。”刘淑雅声音发抖,“难道真得杀了黎波?”
“杀不杀不重要。”冉光荣将纸片收入乾坤袋,“重要的是,让阵法‘尝到’心头血的味道。”
他转头看向彭涵汐:“你爸留下的《河图残卷》,能不能模拟血亲气息?”
彭涵汐摇头:“残卷只记录封印术,不涉炼器。而且……”她摘下眼镜,镜片上赫然映出父亲笔迹的一角,“他从来没教过我天火仪式。”
“那就只能亲自走一趟了。”陈清雪迈步向前,“我去地火口,你们在后方准备接应。”
“你疯了?”冉光荣拦住她,“那地方连空气都在吃人!”
“所以我才去。”她目光平静,“阵法说‘你是祭品’,那就让它以为祭品到了——但不是以它期待的方式。”
她抽出开山刀,在掌心划出深口,任鲜血滴落。刀锋轻点地面,血珠未散,反而逆流而上,渗入刀身刻痕。那是《六韬》残句“虎豹之驹,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气”——她自幼刻下的信念。
“我不怕死。”她说,“我只怕等不到真相。”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地火口如巨兽之口,赤红岩浆在百米下方缓缓翻涌,热浪扭曲空气,形成蜃楼幻影。中央一根透明岩柱拔地而起,宛如琥珀,内中封着一具干尸——民国勘探服,胸前徽章刻着“津门地质调查局”,面容依稀可辨,正是彭涵汐父亲。
他口含一枚骨灰囊,随地热起伏微微鼓动,似仍在诵念某种咒言。
岩壁上浮现出古老铭文,非篆非隶,字字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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