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内,空气被撕开一道口子。
不是裂,是皱。像有人用无形的手指在现实布匹上狠狠掐了一把,留下一个不断蠕动的凹陷。黑洞悬在阵眼中央,拳头大小,却把整座地宫的光都吸进了腹中。金砂轨迹如藤蔓枯死,一块块从半空坠落,砸在地上无声无息,仿佛连回响都被吞噬了。
陈清雪单膝跪地,刑天斧横插身前,斧刃上的紫电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圈微弱的残晕,在她脚边画出最后的防线。她的右手还保持着劈砍的姿势,虎口崩裂,血顺着斧柄流进沟槽,又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缓缓抽离——每一滴血飘起三寸,便消失不见。
她没抬头。
目光死死钉在刘淑雅身上。
太平间管理员双臂张开,像是被钉在虚空中的一幅人形祭品。胸口那道蓝光贯穿的痕迹正缓缓扩散,皮肤由白转灰,边缘泛出石质纹理。她的眼角,蜘蛛状血纹已经爬满半张脸,此刻竟开始自行拼合,形成一片诡异的星图——河图洛书的排列方式,精准得不像巧合。
更可怕的是,她嘴里还在吐东西。
不是血,不是碎骨,是一片又一片焦黄的竹简碎片。每一片都只写了一个名字:
陈清雪。
未来时态。
“住口。”陈清雪低喝,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闭嘴!”
可那些名字仍在浮现,一片接一片,落在地上,竟微微震颤,如同活物。
角落里,冉光荣仍躺在乾坤袋铺成的软垫上,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他左臂裹着烧焦的布条,耳后疤痕渗出的血已凝成黑痂,但那三枚乾隆通宝静静摆在他胸前,一枚裂开,两枚倒扣,像是某种未完成的卦象。
时间不多了。
彭涵汐站在黑洞边缘,玳瑁眼镜夹在鼻梁上,平光镜片后的眼睛一眨不眨。她腋下的公文包不知何时已被打开,露出内层暗格——那根本不是文件袋,而是层层叠叠的符纸与铜环,中央嵌着一枚龟甲形状的锁扣。
子母封魂袋。
她伸手摸了摸旗袍袖口,轻纱上的星象图微微发烫。高跟鞋跟里的镇尸银钉发出轻微嗡鸣,像是在预警什么。
“它不是要毁灭。”她忽然开口,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它在读取。”
陈清雪猛地扭头:“读取什么?”
“记忆。”彭涵汐摘下眼镜,将镜片翻转递来,“尤其是……被抹掉的那一部分。”
镜片内侧,刻着极细的线条,构成一幅残缺的图谱。陈清雪一眼认出——那是《河图》兑位,主西方,司杀伐,也掌因果轮回。
“你早就准备好了?”她问。
彭涵汐没回答,只是轻轻摩挲着公文包外皮,指尖划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线。二十年前,父亲最后一次见她,就是在这间鼎室。他手里攥着半卷残图,嘴里念着“兑泽归墟,魂返其根”。那天之后,他再没醒来。
而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黑洞不是终点。
是入口。
“我要进去。”她说。
“你疯了?”陈清雪一把抓住她手腕,“里面是压缩的记忆场,意识进去就是找死!”
“可我们已经没得选。”彭涵汐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捏,“你看刘淑雅吐出的名字——那是未来的你,被提前记录下来的命运。说明有人在用这黑洞,预演结局。而我想知道,是谁按下了开始键。”
她松开手,转身走向黑洞。
每一步,高跟鞋跟里的银钉都在地面留下微不可察的划痕,像是某种古老的引路符。她停在裂缝前,深吸一口气,拉开公文包拉链。
“咔。”
一声轻响,子母封魂袋开启。
没有光,没有风,只有一股陈旧的墨香弥漫开来,混着铁锈与檀木灰的味道。袋子内部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悬浮着数十片泛黄的纸页,每一片都写着零星古篆,拼不出完整句子,却隐隐呼应着鼎壁上那些失传的铭文。
彭涵汐闭上眼,将手探入袋中。
指尖触到第一片残卷的瞬间,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不是痛,是冷。一种深入骨髓的寒,仿佛灵魂被扔进了冰窖。她看见了——
煤油灯摇曳的光。
砖墙斑驳,水管裸露,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和铜锈混合的气息。一间地下实验室,墙上挂着的日历,数字清晰可见:民国三十二年六月十四日。
镜头推进。
一张金属台,台上躺着一个婴儿,安静得不像新生儿。他闭着眼,皮肤苍白透明,额心处有一点极淡的金纹,像是尚未完全成型的印记。
襁褓一角,绣着一朵青色缠枝莲。
彭涵汐瞳孔骤缩。
那纹样……她在陈家老宅的陪嫁玉佩上见过。据说是陈母亲手所绣,只传嫡女。
可这个孩子,明明是庹亿帆。
画面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男子走近,身穿白大褂,口罩遮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神,冷静得近乎残忍。他手中拿着一块青铜残片,形状似爵,边缘锋利。他割破手指,让血滴落在婴儿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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