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的气味像一根细线,从地漏深处缓缓抽出,缠绕在三人之间。那味道不像是寺庙里供奉用的,反倒带着海风咸腥与铁锈锈蚀后的苦涩,仿佛整艘沉没多年的渡魂舟正从记忆的海底浮起,船底刮擦着地脉岩层,发出只有灵魂能听见的呻吟。
冉光荣还跪在地上,半截哭丧棒横在膝前,表面裂纹中渗出的黑血已不再滴落,而是凝成一条条蛛网状的脉络,在他掌心下微微搏动。他没抬头,只是用拇指蹭了蹭棒身断裂处——那里本该是光滑的竹节,如今却泛着青灰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向生长了出来。
“它认主。”彭涵汐低声说,手指轻轻抚过那张由铜钱熔化后自动勾勒出的血船图,“不是你碰了它,是你本来就是它的钥匙。”
她话音未落,电梯井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古老齿轮开始转动。
陈清雪立刻转身,刑天斧横于胸前,雷光在刃口跳了两下,随即黯淡下去。她皱眉,抬手摸了摸耳后,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冷意顺着颈椎爬上来——这栋楼的地气正在被重新排布,阴阳倒置,乾坤错位。
“战车没死。”她说,“它只是换了壳。”
彭涵汐摘下眼镜,将玳瑁镜片翻转过来,背面星象图微微发烫。她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镜面,瞬间蒸发成灰白色雾气,映出电梯井内部景象:八卦轮轴残骸悬浮半空,阴火如呼吸般明灭,地面已被烧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凹坑,形状正是坤位卦象。
“离心火煞。”她喃喃,“它在等下一个祭品。”
冉光荣终于站起身,把那半截哭丧棒插进腰间乾坤袋,动作随意得像收起一支烟。可谁都没错过他左手三枚乾隆通宝捏得死紧,指缝间渗出血丝——那是守界人血脉沸腾的征兆。
“既然它想烧东西,”他咧嘴一笑,顺手扯断腰间一根麻绳,“那就让它尝尝送葬的家伙什。”
他说完便走,脚步踩在焦黑地板上,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影子拖得老长,却歪向左侧,与光源方向完全不符。
电梯井内,空气粘稠如胶。
彭涵汐靠墙坐下,从公文包里取出一页泛黄的手稿,边角烧焦,字迹潦草,正是《河图残卷》中唯一幸存的一段密码。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蘸上冉光荣刚才流下的黑血,开始一笔一划重写经文。
血触纸即燃,却没有毁去墨痕,反而凝成灰白色的骨纹,像是有人用死人的肋骨蘸着魂火刻上去的。每写一字,她的呼吸就重一分,鬓角渗出细汗,脸色迅速泛白。
“《洛书错位》,封禁归墟。”她低语,“以父之名,逆推天机。”
最后一笔落下时,整面墙壁的经文骤然离墙腾空,化作一支三尺长的白骨箭,箭簇赫然是那节弯曲的花圈竹骨,上面还残留着几缕褪色的白纸挽联。
冉光荣盯着那支箭,忽然笑了一声:“我这辈子主持过三百二十七场葬礼,每次送人走都用这玩意儿扎花圈……没想到今儿它要拉个活的回来。”
话音刚落,井道顶部忽有火舌舔过,一块烧得只剩半截的挽联残片浮现空中,焦黑边缘卷曲如蝶翼,中间四个字清晰显现:
陈祠永祀
陈清雪瞳孔微缩,但没说话。她只将刑天斧抵在地上,雷光顺着斧柄流入骨箭尾羽,原本静止的箭身顿时嗡鸣震颤,仿佛即将离弦的弓弩。
“你要射它?”彭涵汐喘着气问。
“不是我要射。”冉光荣走上前,一把按住箭身,“是它自己想回家。”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箭杆上。刹那间,整支骨箭剧烈抖动,竹骨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小符文,青灰色纹路蜿蜒如河,竟与津门地下供热管道的设计图上的镇魂纹一模一样。
“道法早就埋进现代基建了。”他冷笑,“难怪他们总说‘城市会呼吸’。”
彭涵汐猛地抬头:“你不能一个人扛反噬!这箭一旦离弦,书写者必受七重魂裂之痛——我活不到明天,你也撑不过三个时辰!”
“那你写你的,我扛我的。”冉光荣手臂一震,哭丧棒滑入掌心,“老子身子早不是自己的了,多裂几道缝,正好通风。”
他话音未落,猛然发力,将骨箭搭上哭丧棒顶端,如同弓弦引满。
彭涵汐闭眼,双手结印,口中念出最后一句安魂调。
骨箭离弦。
无声无息。
没有破风声,没有光影炸裂,它只是“出现”在了坤位阵核前方,像是时间跳了一帧。箭头穿入阴火核心的瞬间,整个大厦轻微震颤,仿佛地底有巨兽吞咽了一口热铁。
轰——
不是爆炸,而是坍塌。
阵核碎裂,八卦轮轴崩解,阴火倒卷回地缝,黑雾从中涌出,夹杂着婴儿啼哭般的呜咽,又像是无数人在水下齐声诵经。
冉光荣踉跄后退,左臂衣袖炸开,皮肤龟裂,蛛状血纹自肘部蔓延至肩胛,颜色比刘淑雅的更深、更密,几乎要渗出体外。
“疼吗?”陈清雪冲上前,枪托狠狠砸在他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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