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之上,空气像被煮沸的油,每一口呼吸都灼得肺叶生疼。刑天斧倒悬于水面三尺,斧刃朝下,如钉入虚空的一道赤红符咒。它不再震动,也不再渗血,只是静静映着河面——可那倒影里,没有陈清雪跃下的身影,没有彭涵汐颤抖的手指,也没有冉光荣嘴角未干的黑血。
只有一张脸。
青年模样的僧人盘坐于荒庙石阶,袈裟未破,右手完整,眉心一点朱砂鲜亮如新。他身旁站着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胸前别着一枚铜质军徽,正低头翻看一本泛黄笔记。两人谈笑风生,仿佛不知身后山河将倾。
“那是……我爸。”彭涵汐的声音轻得几乎被血河的低鸣吞没。
她站在平台边缘,旗袍下摆已被青液腐蚀出焦痕,公文包在腋下微微震颤,像是有东西在里面叩击封印。她没动,也没哭,只是把玳瑁镜片摘下来,用太极刺绣高领衫的袖口擦了又擦,再戴上。镜框内侧,“档·地·三”三个字已不再发烫,反而结了一层薄霜。
冉光荣蹲在灵位旁,左手三枚乾隆通宝贴着耳后疤痕轮转,金血顺着鬓角滑落,在泥地上画出一道歪斜的卦线。他胃里那团冥米还在跳,一下一下,跟地底锁链的节奏咬合得严丝合缝。他没再嚼辟邪砂——袋子里最后一把刚扔进血河,激起一圈墨黑涟漪,随即刑天斧就浮了起来,倒影显现。
“你家老爷子当年搞人体命格移植,这位和尚却穿着袈裟当活体实验品。”冉光荣咧嘴,笑得像个街头算命的骗子,“这戏台搭得挺深啊。”
他说着,从乾坤袋摸出一颗完好的花生米,放在舌尖舔了舔,然后轻轻弹向斧面倒影。
米粒穿过影像,落入血河,瞬间膨胀成一张人脸轮廓,随即炸开成灰。
“逆影局成了。”他吐出一口气,“现在能抓得住真东西。”
话音未落,刘淑雅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她蜷缩在角落,左脸酒窝不断渗出黑血,眼角蛛状血纹已爬至耳后,像一张正在织网的毒脉。她手里攥着一块刚从河底浮起的青铜碎片,边缘锋利如刀,却死死不放。
“给我……再一块……”她喘息着,声音嘶哑,“我能看懂……那些字……”
彭涵汐立刻取出银针,封她手三阴经穴道,又从公文包夹层抽出一片雷峰塔地砖碎屑,压在她心口。刘淑雅身体一僵,随即猛地抽搐,脊背衣料崩裂——原本烙印着的薛家家徽刺青,竟在蠕动变形!
花瓣一片片绽开,漆黑如墨,共九瓣,脉络分明,每一片都浮现出细密的日历数字:1月7日、2月14日、3月23日……
“这是……2023年的节气标记?”彭涵汐瞳孔微缩,“她在预知?”
“不是预知。”冉光荣盯着那朵黑莲,“是倒计时。九十九天后,什么要醒了。”
刘淑雅忽然抬头,眼白全黑,嘴唇翕动:“日本阴阳师写的结界公式……藏在鼎腹第三层回纹里……他们用孕妇胎盘养阵眼……七百二十三具尸体堆成基座……”
她说一句,背上莲花就抖一下,第九瓣边缘渗出血珠,滴入血河,竟凝成一行小篆:
“契”
与此同时,刑天斧倒影中的青年僧人缓缓抬头,目光似穿透时空,直直望来。
陈清雪闭着眼。
她悬在深渊半空,手腕缠着那根金线,正被某种力量牵引下坠。风割面如刀,但她感知不到痛。她的意识沉入竖瞳深处,那里金焰翻涌,映出的不再是黑暗,而是老僧额心朱砂印的内部结构——
三层嵌套符阵,中心藏着微型地图。
经纬线模糊,但海岸线轮廓清晰可辨:半岛状陆地,中部断裂带呈“八”字形,东侧有环形礁群。标注文字为昭和年间旧式汉字:“海眼计划·终焉之井”。
“二战时期的风水武器实验室……”她心中默念,“就在津门外海三十里。”
记忆闪回——六岁那年,妹妹失踪前夜,父亲醉酒喃喃:“那地方不该挖……日本人埋了活龙桩……”
她猛然睁眼,竖瞳金焰暴涨,将四周岩壁照得通明。金线另一端,赫然连着刑天斧的斧柄。
“你们看到了吗?”她对着虚空开口,声音被气流撕碎,“老僧不是无名之人。他是薛守义的护法,也是彭父的战友。他们一起参与过‘承命工程’,后来一个被做成活体仪轨,一个笔记被篡改引疯……这不是巧合。”
平台上,冉光荣耳朵一动,听到了她的传音。
他没回应,而是将最后三枚通宝排成三角,压在灵位底部。青液顺着碑文流下,在铜钱缝隙间凝成一条细线,指向东北方。
“子时三刻还剩五分钟。”他喃喃,“容器要醒了,可钥匙还没回来。”
彭涵汐突然跪下,从公文包最底层取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纽扣——那是她父亲遗物中唯一没被烧毁的东西。她将纽扣贴在刑天斧倒影上,两股纹路竟完美契合,显出一段隐藏铭文:
“以双契之血,启归墟之门。一人镇魂,一人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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