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河的雾不是升起来的,是被推上来的。
像一堵湿冷的墙,压着泵房铁门吱呀作响。黎波的枪口还指着电缆箱残骸,但那股从水底爬出的力道已经不在原地了。他瞳孔里的青蓝彻底交融,视野中浮现出无数细密的水汽轨迹——每一条,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
陈清雪甩掉斧柄上的烟蒂,刑天斧刃口泛起一层薄霜。她没再看腕表,时间在六点四十七分之后变得黏稠,像卡带的老录像机,画面断续却不断重播。她只记得一件事:血。
掌心划开一道口子,刀锋入肉不深,但足够唤醒竖瞳模式。斧身嗡鸣,裂纹状的光路在金属表面蔓延,映出雾中的轮廓——七道,皆着狩衣,脚不沾地,手中符纸化刃,寒光凛冽。
“不是人。”她说,“是潮汐倒流时,卡在时间节点上的执念。”
冉光荣蹲在地上,把最后一枚乾隆通宝的碎片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呸地吐在水泥地上。铜钱早碎了,但他还得装出还有底牌的样子。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角落——市政抢修队留下的消防车还在外面停着,高压水炮的软管垂落在泥水里,像条死蛇。
“科技破术法。”他咧嘴一笑,“今儿个咱们不当道士,当城管。”
彭涵汐站在高台边缘,封魂袋鼓胀如心跳,灰雾在袋口打旋。她知道不能再收了,再多一丝怨气,这子母袋就得炸给她看。她摘下眼镜,玳瑁框后的眼白布满血丝,星象图纱巾缠上手腕,准备强行启动父亲留下的投影仪。
刘淑雅跪在地上,手里攥着一块战旗残角。那布料本不该存在——幕府战旗早在1945年就该焚毁,可它偏偏在这雾里飘了下来,还落进了她的掌心。她没犹豫,一口咬了下去。
布料入口即化,带着铁锈与檀香混合的怪味。她眼前猛地一黑,随即炸开无数日文片段:
【松花江畔……第九监舍……编号0944……】
莲花纹在她腹部灼烧,像是有人拿烙铁在皮下写字。她喉咙里涌上腥甜,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坐标出来了。”她哑声道,“东北方向,三百公里内。”
话音未落,雾中七名阴阳师同时抬手。符刃交错,空中浮现完整的幕府战旗虚影,猎猎作响,旗面金龙盘绕,眼中竟有活物般的光泽。
泵房温度骤降,水管外壁凝出冰珠,噼啪炸裂。
“扛住!”陈清雪横斧于前,斧刃竖瞳睁开,射出一道金光,将最近的式神钉在墙上。那身影扭曲几秒,化作黑水滴落,可不到三秒,雾气又补上了空缺。
传统手段无效。
冉光荣一个翻滚躲过横扫的符刃,顺势扑向消防车。驾驶室门锁早锈死,他抄起哭丧棒往电控箱一捅,阴沉砂顺着杆身流入线路。火花四溅中,他把花生米撒了一把在方向盘上,嘴里念叨:“奇门休门,水路通神,借你高压三千帕,喷它个魂飞魄散!”
引擎轰然启动。
高压水炮自动校准,螺旋水柱冲天而起,在泵房屋顶撞出巨大水花。冉光荣咧嘴大笑:“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龙卷风水局’!”
他猛打方向盘,水柱调转方向,直击战旗舰心。
水不是普通的水——混着阴沉砂的黑雾,裹着哭丧棒残留的镇魂力,螺旋推进时竟在空气中划出八卦纹路。第一道水柱击中式神阵列中央,七道身影齐齐一震,动作出现微小迟滞。
第二发紧随其后。
轰!
战旗舰面撕裂一角,金龙哀鸣,化作青烟溃散。剩余式神发出无声尖啸,集体后撤,退入更深的雾中。
“赢了?”刘淑雅喘着气问。
没人回答。
因为就在水炮停歇的瞬间,混凝土墙被音波震裂,一块电子屏残骸掉落下来,屏幕虽碎,却仍有微弱电流闪烁,显示出一行字:
津市公民ID加密协议v3.2
彭涵汐瞳孔一缩。她认得这个系统——二十年前市政信息化改造的核心模块,后来因数据泄露事故全面下线。可它怎么会嵌在这座废弃泵房的墙体里?
她来不及细想,封魂袋突然剧烈震动。袋口灰雾反卷,竟有怨气往外倒灌。她咬牙撑住,指尖掐进掌心,用锁阳蛊的气息压制即将失控的封印。
“快!”她喊,“投影仪要炸了!”
刘淑雅闭着眼,额头渗血。她脑中全是日文乱码,只有“松花江”三个字反复闪现。彭涵汐强忍眩晕,撕开公文包夹层,取出一枚青铜齿轮模组,按进袖扣改装的投影装置。
蓝光一闪。
刘淑雅的脑波化作波纹图显现在半空,碎片信息开始拼接:
松花江畔
第九监舍
地下三层
囚禁编号:S-1944
最后一个字刚成型,刑天斧突然自主震动。斧面金篆裂开,浮现出由数字组成的动态阵图——全市居民身份证号如星河流转,最终聚焦在某个特定编码上:
XXXX
“这是……封印咒文?”陈清雪皱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