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尽头的铁门在热风中微微震颤,锈蚀的铰链发出金属疲劳般的呻吟。那扇标着“昭和十九年·海河水利特别实验区”的门缝里,渗出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旧电线烧焦的气息,像是从时间夹层里漏出来的呼吸。
彭涵汐第一个上前,指尖贴上铁门表面。她旗袍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缠着符纸的手腕,墨绿真丝在幽蓝光柱下泛着冷光。她没说话,只是从公文包夹层抽出一页泛黄档案——正是那张《昭和十九年海河水利年报》的骑缝残页。
“王振国监制”五个字还在渗血。
她将纸页按在门缝,血迹瞬间被吸干,整扇铁门嗡鸣起来,日式符咒逐一亮起,如同老式电闸被逐级推上。地面震动加剧,裂缝边缘浮现出一组新的符号,排列方式与之前不同,更像某种坐标解码器。
“东经117°18′,北纬39°09′。”彭涵汐低声念出,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津门地下七丈……时钥已启。”
话音落下,铁门轰然内缩,不是向后滑开,而是像被无形之手垂直提起,悬停半空。门后并非实验室,而是一道倾斜向上的石阶,两侧墙壁斑驳,嵌着民国时期的马赛克瓷砖,拼成一幅残缺的八卦图。
最诡异的是,台阶尽头透出微弱灯光,暖黄色,像是煤油灯或蜡烛的光晕,在这等深埋地底的空间里,显得荒谬又真实。
冉光荣蹲下身,掏出三枚乾隆通宝,一枚压住门槛,两枚摆在彭涵汐脚前,形成三角定阵。他顺手撕了一页《奇门遁甲》,用花生米蘸黑狗血抹在纸角,点燃后插进砖缝。
火焰是绿色的,跳动时映出墙上八卦图的倒影——但倒影里的图案,比实物多了一条通往地底的暗道。
“活路是假的。”他啐了一口,“真正的避难所藏在倒影里。”
陈清雪站在最后,刑天斧横于臂弯,左手掌心金锁纹隐隐发烫。她盯着那盏暖光,眼神没眨一下。二十年来,她从未闭眼超过三秒,哪怕此刻眼皮干涩刺痛,她也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枪套边缘,借触觉维持清醒。
“你确定要进去?”她问彭涵汐,“这可能是陷阱。”
“我知道。”彭涵汐摘下玳瑁眼镜,镜片裂了一道细纹,像是刚才解读密文时承受了反噬,“但我父亲留下的最后一份加密文件,坐标指向的就是这里。如果他真的死在1944年,那他的魂魄不该困在通讯残波里——除非,有人用时间锚点把他钉住了。”
她说完,迈步踏上台阶。
可就在她踏出第一步的刹那,整条通道猛地一沉,仿佛下方有巨物翻身。台阶开始逆向旋转,原本向上的坡道竟缓缓翻转成向下斜坡,墙上的八卦图也随之扭曲,阴阳鱼眼位置浮现出两个小字:
补漏
刘淑雅突然闷哼一声,捂住左脸酒窝。那里皮肤鼓动,像是有东西在皮下爬行。她咬牙从口袋摸出一张纸钱,塞进嘴里咀嚼,灰烬混着血丝从嘴角溢出。
“第七日……血米成浆……”她喃喃,“补漏工人,必须完整。”
“别念!”冉光荣一把夺过她口中残纸,甩手扔进绿火里。火苗骤然蹿高,照见台阶尽头的光影变了——不再是温暖的灯,而是一个小女孩的身影,穿着碎花裙,背对着众人,手里攥着一只铃铛。
铃声响起。
频率极高,几乎超出人耳极限,只有陈清雪能听见。她的竖瞳骤然收缩,青光扫过那身影周身——无影、无温差、衣摆静止却发出走动声。
“幻象。”她低声道,“但它知道怎么叫我。”
她缓步上前,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影子延长线上。离那女孩还有五步时,她忽然闭眼。
三秒。
再睁眼时,竖瞳已彻底展开,瞳孔如蛇类般竖立,视野中一切虚假无所遁形。女孩的身体由无数交错的符线编织而成,脚下没有投影,铃声源头竟是空气中悬浮的一粒青铜粉末。
“姐姐救我……”女孩转身,面容清晰——正是六岁那年被拖入海河的妹妹。
陈清雪没动。
她右手握紧刑天斧,左手缓缓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爆珠香烟。拇指一碾,蓝绿色液体溢出,她却没有按进阵眼,而是将烟头轻轻放在唇间,点燃。
一口深吸。
爆珠破裂,清凉感直冲脑髓。她吐出一口带着微光的烟雾,正对那幻象面门。
烟雾穿透虚影,瞬间凝结成冰晶,簌簌掉落。幻象扭曲,化作一团符咒漩涡,中心浮现一行小字:
丙午年补漏工单·续签协议
“想让我认亲?”陈清雪冷笑,烟头夹在指间,“你们连她穿哪只鞋都记错了。”
她抬斧,不劈人,而是一斧斩向自己刚刚踩过的台阶。斧刃落地,火星四溅,地面裂开一道细缝,涌出乳白色液体,滴落处凝成米粒状结晶,排列成行,指向更深的地底。
冉光荣捡起一颗结晶,在掌心搓了搓。“这不是血米,是记忆凝结物。”他说,“他们用我们的执念当燃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