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散得干净,像被谁用布整片揭走。天津之星大厦的地基坑口不再蒸腾青灰雨滴,但混凝土边缘仍残留着几何状水渍,排列成二十八宿的残图。风一吹,那些湿痕微微发亮,仿佛地下有光在缓慢呼吸。
陈清雪蹲在坑沿,指尖轻触黎波颈后。那两枚“丙午”篆字已不再渗血,反而凝成一层薄壳,触感如冷却的焊锡。她将刑天斧横放于膝,刃口朝上,映出自己右眼的倒影——金瞳未退,竖缝中浮着细密血丝,像是有人往虹膜里埋了根绣花针。
“心跳频率变了。”她低声说,“刚才每分钟六十三次,现在……六十二。”
冉光荣盘坐在三步之外,左手三枚乾隆通宝贴在耳后疤痕上,闭目不动。他洗褪色的灰布长衫被风吹得鼓起,像一具悬空的纸人。乾坤袋松开了口,十二种辟邪砂顺着衣褶滑落,在身周形成不规则圆环。通宝表面浮现出极淡的数字:07:19:32。
比昨日少了一秒。
“不是变。”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是校准。东京那边,钟表匠换了个齿轮。”
刘淑雅靠在临时帐篷边角,左脸酒窝不断渗血。她舔了舔嘴角,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妈妈说……别让钟走完……”右手无意识抠着地面,指甲缝里塞满混着黑血的砂砾。
彭涵汐坐在折叠椅上,玳瑁眼镜歪斜,玉坠悬在公文包上方,裂痕更深了,像蛛网罩住一块冻僵的湖面。她没再点烟,只是盯着那裂纹,试图从中读出下一个坐标。
“它在骗我。”她喃喃,“每次推演,结果都差一点。东南、西北、正北……像有人在我脑子里调指南针。”
话音未落,远处配电房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所有人同时抬头。
B3层的老式三菱电梯,不知何时启动了。轿厢缓缓上升,钢索发出金属疲劳般的呻吟。控制面板上的楼层灯依次亮起:-3、-2、-1、1……却没有人在里面按动按钮。
更诡异的是,广播响了。
“昭和十九年七月十九日,东京晴,午后局部有雷阵雨,气温二十八摄氏度……”
日语播报清晰平稳,带着老式收音机特有的电流杂音。每一个音节都精准落在“银座四丁目”的经纬度上。
冉光荣睁开眼,通宝离手,滑入掌心。他站起身,哭丧棒从肩后抽出,末端轻轻一挑,勾起一根从配电箱垂落的铜线。铜线另一端早已断裂,断口参差,像是被什么咬过。
“走。”他说,“电梯井里有东西在等我们。”
——
配电室门虚掩,门缝挤出一股焦糊味,不是电路烧毁的刺鼻,而是蜡油混合铁锈的腥气。陈清雪一脚踹开,刑天斧横挡胸前,率先踏入。室内灯光忽明忽暗,主控柜外壳烫手,内部却空无一物——没有主板,没有继电器,只有一卷浸蜡纸带,缠绕在轴承轴上,缓缓转动。
纸带上写满《太乙神数》残局,字迹工整如印刷体,偏偏每一行末尾都缺半个字,像是书写者中途被人打断。
“这不是程序。”彭涵汐戴上手套,小心取下纸带,“是占卜记录。而且……是实时更新的。”
她指尖划过一行:“癸未日,子时三刻,津门方位有变……守界人血近……”最后一个字被人为刮去,留下一道深痕。
冉光荣没说话,将三枚通宝系在哭丧棒顶端,像挂了一串铜铃。他蹲下身,把铜线另一端缠在通宝上,用力一掷——铜线穿过电梯井口,笔直坠入黑暗。
三秒后,井底传来熔化的“滋”声。
紧接着,一团幽蓝光影在井壁浮现。
双鼎虚影交叠:一座深埋津门地底,形如古灶;另一座藏于东京银座地下,鼎耳高耸如钟楼。两者之间,有无数细线连接,如同神经网络。津门之鼎底部裂开一道缝隙,正缓缓渗出青蛟状气体,而银座之鼎则像吸食般将其吸入,鼎腹内浮现出倒计时:
07:19:32
与通宝显化数字完全一致。
“共生法器。”陈清雪眯眼,“一个伤,另一个痛。”
“不止。”冉光荣冷笑,“它是镜子。我们这边毁,它那边就重启。七秒时间回溯,刚好够他们把1944年的实验再做一遍。”
彭涵汐猛地抬头:“你是说……银座之鼎不是储存龙气,而是‘反向锚定因果’?一旦津门鼎破,东京就能回到过去,重新激活守界血脉?”
“对。”冉光荣点头,“我们不是钥匙,是保险丝。烧了我们,他们就能接通电源。”
话音未落,刘淑雅突然冲进配电室。
她脸色惨白,嘴角淌血,右手紧紧攥着一块烧焦的电路板碎片,牙印清晰可见。
“我吃过了。”她喘着气,“我看见了……海底。”
众人转头。
她抬起左手,指尖颤抖地在地上画出一组坐标:东经117.6°,北纬39.08°,深度标注为“-37米”。
“天津港。”彭涵汐倒吸一口冷气,“那里根本没有地下设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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