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城市像被冻在玻璃罩里。
陈清雪的斧刃还悬在半空,嗡鸣未散。她脚下的高台开始逆旋,不是肉眼可见的转动,而是骨骼深处传来的错位感——仿佛整座斩龙台正从现实维度缓缓拧出。她没低头看,只是将刑天斧往身前横移三寸,锋口对准黎波的方向。
黎波站在原地,警服肩线微微起伏,像是有人在他胸腔里缓慢呼吸。他的嘴唇动了,吐出的却是关西腔的日语:“楔子不可动……否则魂锁九州。”
声音平得没有情绪,却让空气骤然压低。
彭涵汐立刻后撤半步,公文包贴住腰侧,指尖已经摸到了封魂袋的扣环。她没摘眼镜,但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那不是人类的语言本能,是某种深埋记忆的复刻。
冉光荣反应更快。
三枚乾隆通宝自左手飞出,划出三角轨迹,“铛、铛、铛”钉入高台裂缝边缘,铜面泛起微光,如同三盏阴灯亮起。他右手哭丧棒猛砸地面,一声闷响如雷贯地,震得石碑顶端那根青铜楔子“铮”地弹起,飞出丈远。
楔子落地时断成两截。
断口处,浮现出极细的纹路——九宫格中嵌着螺旋水纹,与河图暗合。更诡异的是,那纹路竟微微发烫,蒸腾起一丝青烟,烟形似一朵未开全的莲花,花瓣脉络与刘淑雅脊背旧伤如出一辙。
“操。”冉光荣低声骂了一句,从乾坤袋抓出一把辟邪砂撒向断楔,“这玩意儿还带血亲认证?”
话音未落,地下传来一阵低吟。
不是风,不是水,是歌声。
元代军歌的调子,却用倒放的《葬花吟》填词,每一个音节都卡在耳膜最脆弱的频率上。彭涵汐的眼镜滑落鼻梁,镜片映出的歌词竟是血字:“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倒念七遍,魂归九渊。”
她猛地咬住下唇,血腥味冲上脑门才清醒几分。公文包“啪”地打开,子母封魂袋自动展开,像一张干枯的人皮铺在地上。
“别听!”她吼了一声,声音却被歌声吞掉一半,“闭气!”
陈清雪早已将刑天斧插入自己影子里。影如墨池,斧身没入后泛起紫微星位的光斑,一幅结构图缓缓投射在空中——明孝陵地宫剖面,中央主墓道尽头,赫然立着一座与斩龙台几乎相同的石碑,碑前跪着七个模糊人影,头颅皆朝东方。
“明代皇陵?”她盯着图谱,右瞳竖线微颤,“怎么跟这儿一个模子刻的?”
“不是同一个模子。”冉光荣蹲下,用花生米在哭丧棒旁摆出“伏位引星”局,“是同一套设计语言。你看主墓道两侧的镇物位,缺了三尊——跟咱们脚下这台子一样,都是残阵。”
他话音刚落,彭涵汐突然闷哼一声,手指死死抠住公文包边缘。封魂袋正在膨胀,袋口符线一根根崩断,渗出的暗红液体在地面爬行,竟勾勒出一个六岁小女孩的轮廓——左脸带酒窝,穿仁和医院太平间管理员制服,正是刘淑雅幼年模样。
“别过来!”彭涵汐咬破食指,在袋面疾书一个“闭”字,血迹刚落,影像扭曲重组。
画面变了。
敦煌莫高窟第231窟内,烛火摇曳。一名穿九菊一派道袍的老者手持血玉,正将其嵌入一名民国学生装孩童的眉心。孩子不哭不叫,只睁着眼,眼神空得不像活人。血玉入体刹那,壁画四壁浮现密文,写着:“以童阳承阴脉,以血玉固龙根”。
彭涵汐呼吸一滞。
镜头拉近,孩童左袖因抬手滑落,露出小臂内侧一道刺青——一只衔尾蛇环绕八卦,正是黎波养父生前独有的标记。
“我操……”她喃喃,“这孩子是他爸?”
“不可能。”陈清雪冷声打断,“黎波父亲是勘探队成员,生于1978年,民国廿三年他还没出生。”
“可胎记不会骗人。”冉光荣眯眼,“除非……是前世,或者克隆体。”
地下歌声戛然而止。
高台再度震颤,裂缝中浮现出更多人脸——不再是勘探队员,而是穿着昭和军服的日本士兵,他们跪在海河边,双手捧着青铜齿轮,口中念诵的正是刚才那首军歌。
黎波突然笑了。
嘴角咧到耳根,却不带一丝温度。他抬起手,警服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行小字:“昭和十九年·靖国劳工编号0427”。
“你们以为,”他开口,声音已彻底变成老年男性的关西腔,“这具身体只是容器?”
陈清雪瞳孔一缩,刑天斧猛然拔高,斧刃直指其咽喉。
“他是被控了。”彭涵汐低声道,“意识还在挣扎。”
果然,黎波的右手猛地抽搐,像是要抬枪,却被左臂强行压制。他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仿佛两个人在争夺发声权。
“B-719-001……”他用中文断续吐出,“李参谋……不是我编的……他是……真的……”
话未说完,关西腔再度接管:“杀了他,楔子才会完整。”
冉光荣冷笑一声,从马甲内袋抽出一页泛黄纸片——《奇门遁甲》残页,上面用朱砂画着“天蓬转枢”卦象。他将纸片贴在哭丧棒顶端,轻敲地面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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