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罚剑灵的指尖在玉简上最后一弹,篝火突然爆出一簇火星,将众人的影子在土墙上晃成碎片。
那抹火光跃动如心脉搏动,映照出林玄眉宇间凝结的寒霜。
夜风从破庙残缺的窗棂钻入,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又落下,仿佛命运无声的叹息。
一道带着裂痕的声音从黑玉中渗出,像被利刃划开的绸缎,带着几分失真的沙哑:“师父……你为何还不归来?天道已为你准备好归位之礼,只要你放下执念,一切皆可重来。”
声音未落,整块黑玉竟开始龟裂,细密的纹路如蛛网蔓延,每一道裂缝都泛着暗金色的微光——那是天道法则的烙印,如同无形之手,正试图透过这方寸玉简窥探此地众生的心神。
林玄的脊背瞬间绷直,指节在石地上抠出白印。
他不是因恐惧而紧绷,而是记忆如潮水倒灌,冲开了三十年尘封的闸门。
他望着跳动的篝火,眼前却浮现出那个永生难忘的雪夜——顾青竹跪在剑冢前,发顶落着细雪,睫毛上凝着冰珠,仰头时眼底亮得像淬了星火:“求师父收我为徒,我要跟着您踏碎天道!”那时少年的声音清冽如泉,哪有半分此刻的晦涩与扭曲。
可如今,那声音里夹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秩序感”,像是经过某种神圣程序过滤后的回响,失去了血肉与温度。
它不属于顾青竹,至少,不再属于那个曾愿意为他逆天改命的弟子。
“他的魂识被侵蚀了。”雷罚剑灵指尖抚过寒魄剑,剑身泛起幽蓝的光,冷冽如极北寒渊,“这道音波里缠着天道法则的纹路,像锈迹一样渗进他的灵海。这不是简单的控制,是系统性的重塑——他们在把他变成一个‘容器’,一个承载天道意志的活祭品。”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更可怕的是,这种侵蚀已经深入本源。若不及时干预,等他彻底‘归位’,恐怕连灵魂都会被净化成纯粹的法则载体。”
白灵儿的狐尾轻轻缠上林玄手腕,毛绒绒的触感带着暖意:“或许他还在里面,只是被压着说不出话?”她仰起脸,耳尖的银坠子晃了晃,声音轻柔却坚定,“就像我被狐族封印时,明明醒着却只能看着身体做别的事。我能听见、能感知,却无法反抗……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林玄喉结动了动,伸手覆住白灵儿的手背。
他能感觉到自己掌心的温度在发烫,那是剑元不受控翻涌的迹象——自恢复记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控。
他的经脉中仿佛有亿万根针在刺穿,识海震荡如风暴中心,前世今生的记忆碎片不断碰撞、重组。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顾青竹初入山门时笨拙地挥剑,却被他一句“心不正,则剑不鸣”训斥得低头抽泣;后来他在秘境中为救自己强行引动禁忌剑阵,七窍流血仍不肯松手;再后来,那一战,天穹崩裂,十万剑修命牌齐碎,顾青竹站在血雨之中,手持染血长剑,眼中无悲无喜,只有一句冰冷的话:“师父,您错了,天道才是正道。”
“错的从来不是青竹。”林玄低声道,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痛,“是天道用他的执念做了锁链。他们知道他最怕什么——怕我死。于是就拿这个执念当钥匙,打开了他灵魂的大门。”
“执念?”古尘的声音突然从识海深处传来,带着残魂特有的空洞与苍凉,“他的执念是让你活。当年你强行渡剑神劫,三界无人敢助,是你自己以凡躯挑战天规。那天雷九重,每一击都能灭杀大乘修士。而他……跪在雷池外整整七日七夜,向天道祈求——愿以十万剑修之命,换你一线生机。”
林玄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从未听过这段往事。
在他昏迷的那些年,外界发生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事。
篝火“轰”地炸开,火星子溅到他衣襟上,他却浑然未觉。
前世记忆里那片血海突然翻涌——十万剑修的命牌在剑冢前碎裂,血雾弥漫天地,空中飘落的不是雨,而是带着怨念的赤色雪花。
血雾中顾青竹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可嘴角却扬起一抹近乎解脱的笑容,朝他跑来:“师父,我替你把天道的债还了,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
可就在那一刻,天降金光,一道浩荡神音响起:“顾青竹,献祭众生,逆乱因果,然其心纯一,忠义可嘉。特赦其罪,赐‘归位之名’,位列天律司,执掌人间正道。”
从此,那个会偷偷给他烤红薯、会在练剑后撒娇喊累的少年,成了天道座下最锋利的剑。
“够了。”林玄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淬了霜,寒芒四射,“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都要亲自见他一面。我要亲手撕开那天道的面具,看看它到底给了青竹什么承诺,竟能让他背叛初心!”
雷罚剑灵将寒魄剑插入地面,剑鸣声清越如铃,震得屋内尘灰簌簌落下:“不如将计就计。他说天道备了‘归位之礼’,必然在等你自投罗网。我们假意回应,引他们露出更多尾巴。”她指尖划过剑身,一道剑气凝成光团,悬浮于半空,“我可以用剑灵印记伪造你的神识波动,传到他给的坐标。只要他们以为你已动摇,就会放松警惕,甚至主动现身接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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