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被无形的风揉碎后泼洒在剑仙宫的飞檐之上。
残阳的最后一缕光斜照在青铜锁链上,泛出冷金般的光泽,仿佛那不是金属,而是凝固的天道意志。
林玄立于高台边缘,道袍下摆猎猎作响,像一面不肯降下的战旗。
他目光沉静,却已将整片天地的气息纳入感知——风的方向、雷云的躁动、远处松林中赤焰军鳞甲摩擦的轻响,还有那自头顶漩涡垂落下来的、几乎不可察觉的牵引之力。
金色漩涡缓缓旋转,如同一只俯瞰众生的眼睛。
它不声不响,却让整个空间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鸟鸣止息,风停树不动,连时间似乎也被拉长、扭曲。
唯有林玄的心跳,在这片死寂中清晰可闻,一下,又一下,坚定如鼓。
“师尊!”雷罚剑灵猛然上前半步,指尖几乎要勾住他的衣袖,却又在最后一刻收回。
她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添霜色,寒魄剑的虚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剑刃上凝结着细密的冰晶,那是她内心震荡的外化。
“这锁链里缠着七重困仙咒。”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您若跟进去……便再难回头。”
林玄侧头看她,发间那根竹簪轻轻晃了晃。
那是顾青竹亲手为他编的,用了整整三天,还特意削去了毛刺,生怕扎着他。
如今簪子依旧温润,可人已不在。
“我知道是陷阱。”他抬手,覆住雷罚剑灵欲落未落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剑灵半透明的指尖渗入她的神识,“但顾青竹的残念告诉我,天道囚笼的核心不是锁,是门。”
他屈指弹了弹自己心口,那里有一道早已愈合却永不消散的旧伤。
“他们想锁我的剑元,可我要锁的……是天道的命门。”
雷罚剑灵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望着林玄眼底跳动的金芒,那光芒太炽烈,像要烧穿这方天地的阴霾。
她曾见过他在万军之中一剑斩落敌酋首级,也曾在雪夜陪他守着玄铁剑炉三天三夜只为重铸断剑,但从没见过他如此决绝——仿佛此去不是闯关,而是赴约。
最终,她松开手,退后半步,将顾青竹留下的木剑横在胸前:“我守着入口。若三柱香后您没出来……”
“不会有那三柱香。”林玄转身,寒魄剑在他掌心嗡鸣,剑身轻颤,似也在回应主人的决心。
他望向远处松树林里闪过的赤焰鳞甲,又瞥向书房窗口透出的暖黄烛火,忽然笑了,“他们都在等我赢。”
与此同时,剑仙宫深处,柳如是正伏案疾书。
烛火摇曳,映得她眉目清冷如画。
指尖重重戳在《天机策》残页上,泛黄的纸页发出细微的撕裂声,她却浑不在意,只盯着那一行斑驳古篆:
“天道囚笼,镜也。
映剑心之瑕,照道途之惑。
破之者,非斩锁,乃见己。”
这是她翻遍三百六十七卷秘典才找到的唯一线索。
每一个字都像刀刻进脑海,带着某种宿命的重量。
她脑中突然闪过那夜的情景——林玄醉酒,倒在廊下,手里还攥着半壶松醪酒。
月光落在他脸上,平日坚毅的轮廓竟显出几分脆弱。
他喃喃道:“旧部五人皆死于忠信难辨……有个叫李寻欢的谋士,临终前说对不起我。”
当时她只当是梦呓,未曾深究。
如今再看这八字谶语,寒意自脊背升起。
“囚笼是镜界……”她低声自语,“困的不是肉身,是执念。”
她猛地抓起狼毫,在宣纸上飞书,墨汁溅在月白裙角也顾不上。
等最后一个“镜”字落下,她将纸页折成鹤状,转身时发簪上的青玉流苏撞在书案角,发出清脆一响。
“秦雨桐!”
演武场上,赤焰军的战旗被风卷得猎猎作响。
秦雨桐正踩着玄铁鳞甲副将的肩跃上石墩,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动作干净利落。
“第三队守东侧,第五队跟我守主阵眼!烈焰封阵要在半柱香内成形——谁敢懈怠,军法处置!”
话音未落,柳如是的声音穿透喧嚣而来:“雨桐!”
她提着裙角从廊下跑来,发间珠钗乱颤,却仍将纸鹤稳稳递到秦雨桐面前。
“囚笼是镜界,困的不是身子是心。若林玄被困,用星图共鸣唤醒他——”她指腹抹过纸鹤翅膀上的朱砂印,“三个月前我就把星盘刻进了你贴身玉佩——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用上它。”
秦雨桐捏紧纸鹤,短刃在掌心压出一道红痕。
她望着柳如是眼底的血丝,那是连续三日未眠的痕迹,心头一酸,突然伸手将人拽进怀里。
玄铁鳞甲硌得柳如是生疼,却听见对方闷声道:“等他回来,我请你喝赤焰部落的马奶酒。”
“先打赢这仗。”柳如是退开,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红绳发尾,“他需要我们都活着。”
林玄在高台边缘顿住脚步。
他能听见远处赤焰军的呼喝,能看见书房窗口柳如是的身影一闪而过,能感受到雷罚剑灵的木剑正对准天空——所有声音突然消弭,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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