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终于拖着悠长的尾音渗进教室的空气里。叶晓月紧绷的肩膀微微塌下,仿佛卸下了无形的重担。
她长长地、不着痕迹地吁了口气,将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支星星笔温润触感的钢笔,仔细收进笔袋。
几乎是铃声落下的瞬间,江晓璇像只雀跃的鸟,从邻座蹦跶过来,胳膊肘熟稔地搭在叶晓月桌沿,探着脑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好奇和笑意:“晓月,刚才看你在那儿,眼神都飘到窗外云朵里去了,发什么呆呢?还在琢磨老汪课上点你名那事儿?”
叶晓月抬起头,教室里喧嚣渐起,同学们收拾书本、推拉桌椅的嘈杂声浪包裹着她。她眼中那点未散的零星慌乱在对上江晓璇明亮坦率的目光时,似乎被冲淡了些。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被周遭的喧闹衬得更加细软:“没有,就是……有点累。”话音落下,她下意识地垂了垂眼睫。
旁边,凌天恒正有条不紊地将桌上的课本、练习册归拢。听到叶晓月的话,他那双骨节分明、正整理书页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下一秒,他动作流畅地将刚才那支缀着星星装饰的笔从自己笔袋里抽出,极其自然地放在叶晓月桌角远离书本边缘的位置,声音低沉,仿佛只是随意一提,却带着一种与他一贯冷淡不同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温和:“这支你用吧,比你那支顺滑。”
桌面微凉,那支星星笔静静地躺着,笔杆上细碎的闪光点在白炽灯下无声跳跃。叶晓月的目光落在上面,耳廓悄然漫上一层薄红,像晕开的胭脂。她低低地应了一声:“谢…谢谢。”
前排,雷欣的表情带着明显的烦躁。她猛地一扯莫晴语的手臂,力道大得让莫晴语手中的笔记本都差点滑落。
雷欣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刻意的不耐烦:“走了!磨蹭什么呀,再晚糖醋排骨的队能排到校门口去!”她的视线狠狠剜过后排那安静的一幕,拽着还有些懵的莫晴语就往外冲。
莫晴语被她拖着走,不禁无奈地回头望了一眼。视线穿过挪动的桌椅和喧闹的人影,落在最后一排——叶晓月正微微低着头,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摩挲着那支星星笔的笔杆,指尖滑过那些细小的闪粉,她垂落的眼睫下,似乎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软的暖意,像初春融化的雪水。
“走啦走啦!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江晓璇热乎乎的手攥住了叶晓月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令人安心的暖意和催促。
叶晓月的脚步被动地跟着挪动,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笔杆上那点细微的、硌手的闪光颗粒。手腕被江晓璇握着的地方暖融融的,驱散了些积攒的凉意。她抬眼望向喧闹的走廊。
中午的阳光带着倦意,从高大的玻璃窗斜切而入,在磨得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投下长长短短的光斑。这光影交错,恍惚间竟让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和付佳星在天启学院空旷的走廊里追逐打闹的午后。
记忆里的阳光总是更炽烈、更张扬一些……而此刻铺洒在眼前的暖意,却像包裹着一层毛茸茸的边,让她下意识绷紧的肩线,悄悄地松懈了一丝缝隙。
食堂里蒸腾的热气裹挟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不锈钢餐盘的碰撞声清脆地此起彼伏,混杂着鼎沸的人声与笑语,形成一片特有的嘈杂乐章。
江晓璇目标明确,拉着叶晓月灵活地穿梭在人群缝隙里,直奔糖醋排骨窗口的长队末端。经过靠近门口的第一排餐桌时,叶晓月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雷欣和莫晴语的身影。
雷欣正狠狠地咬下一口裹着浓郁酱汁的排骨,腮帮子鼓动着,咀嚼的动作带着发泄般的用力。当她的视线扫过叶晓月和江晓璇时,嘴角那点因食物而起的本能弧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她甚至刻意用手肘撞了一下身边的莫晴语,下巴朝叶晓月她们的方向点了点,眼神如淬了冰的细针,毫不掩饰地刺过来,带着一种尖锐的审视和敌意。
那目光像无形的芒刺,扎得叶晓月心头一缩。她立刻垂下眼帘,收回目光,指尖在大腿旁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轻轻掐了一下掌心。
江晓璇却浑然未觉,兀自沉浸在即将吃到美食的兴奋里,还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复盘:“哎呀晓月你不知道,刚才老汪点你名上去解题的时候,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喏,你看现在还有点湿呢……”她摊开手掌在叶晓月面前晃了晃,“你写辅助角公式那一步,雷欣在后头盯着黑板的那个眼神哦,啧啧,恨不得把粉笔灰都盯出火星子来!不过你也太厉害了吧!那么难的题,我连公式都记混了,你唰唰几下就搞定了!”
叶晓月随着缓慢移动的队伍往前挪了一小步,目光落在前面同学的后背上,轻轻点了点头:“不难的,就是……之前练过几道相似的。”她没有说下去。
那些密密麻麻写满易错点、题型刁钻的练习卷,是母亲许晴曾经一笔一划圈画出来的。多少个夜晚,她就着台灯昏黄的光,一遍又一遍地演算,直到眼皮沉重地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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