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收假返校那天,青浦的风已经悄然裹挟了初秋的凉意,丝丝缕缕钻进衣领。教室后墙的黑板报上,叶晓月精心绘制的国庆烟花依旧绚烂,只是金粉勾勒的边角,悄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不易察觉的灰尘。
叶晓月刚把楚烟明之前帮她精心挑选的那支新钢笔放进笔袋拉好拉链,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练千雪。
只见她抱着一摞批改好的语文作业本,脚步迟疑地朝着前排付佳星的座位挪去,步履间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沉重。
这情形实在反常。
往常这个课间,两人早该凑在一处,叽叽喳喳得像两只欢快的小雀。练千雪总会变戏法似的拿出点小零食,掰一半递过去;付佳星则会从书包里掏出偷带的小饮料,狡黠一笑塞给练千雪。可今天,练千雪几乎是将作业本“递”到付佳星手边的桌面时,付佳星却像被什么东西烫到,倏地一下将自己的书包狠狠往旁边一拽,书包带子刮着桌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埋着头,笔尖在草稿纸上猛地一划,留下一道突兀而洇开的长长墨痕。练千雪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不知所措,作业本的页角被窗缝溜进来的风顽皮地吹翻了两下,又无力地垂下。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似乎哽住了什么,最终只是默默地将那摞本子轻轻搁在付佳星桌角那块干净的角落,转身离开时,肩膀微微缩着,透着一股无声的落寞。
叶晓月捏着笔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节有些泛白。整个国庆假期,她确实很少在QQ空间刷到她们俩的互动,当时只当是各自忙着补习穿梭,现在看来,事情显然没那么风平浪静。
午休的喧闹里,陈海钰抱着篮球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带进一股室外微凉的空气。他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上,侧过身,刻意压低了嗓门,带着少年特有的夸张和困惑:“喂,叶姐,你发现了没?付佳星和练千雪好像……闹掰了!刚才我拉她们去买喝的时,付佳星眼皮都没抬,直接甩过来一句‘我跟别人一起’,你是没看见,练千雪当时脸‘唰’地就白了!”他习惯性地挠了挠汗湿的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国庆前不还好得跟连体婴似的吗?”
叶晓月没立刻接话,目光透过喧闹的人群,飘向窗外空旷的操场方向。
远远的,练千雪正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看台台阶上,手里无意识地攥着一个空瘪的饼干包装袋,秋风卷起她的马尾辫梢,让它显得有些凌乱无助地晃动着。
那个往常会第一时间奔向付佳星分享趣事的身影,此刻显得格外单薄孤寂。叶晓月心里蓦地一紧,思绪不由飘回上次——练千雪和付佳星也曾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在她、安逸、佘佳怡以及好友江晓璇轮番上阵、苦口婆心的调解下,两人才勉强冰释前嫌。
现在,这微妙的裂痕,又是因何而起?
放学铃声一落下,叶晓月特意磨蹭着等练千雪收拾好书包,才轻轻走过去,指尖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袖口:“练练……要不要去勒杜鹃花架那边坐会儿?”练千雪闻言愣住,长长的睫毛飞快地眨动了两下,眼底迅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水光,随即轻轻点了点头,鼻音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十月的勒杜鹃花期已过,藤蔓上只剩零星蜷曲的枯叶还顽强地挂着,在风中瑟瑟发抖。
稀疏的阳光透过纵横交错的枯枝缝隙,努力地洒在冰凉的石桌上,碎成一片片跳跃浮动的金斑,却驱不散周遭的萧瑟。
叶晓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粉色包装的草莓硬糖,仔细剥开,递到练千雪面前。
看着她顺从地把糖含进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叶晓月才放柔了声音,像怕惊扰了什么:“你和小付……是不是有什么事?”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看你俩……不太对劲。”
练千雪的目光垂落在粗糙的石桌边缘,手指紧紧攥着冰冷的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指甲盖都失去了血色。沉默像藤蔓一样缠绕了许久,久到叶晓月以为她不会开口时,她才慢慢抬起头,声音轻得像风中的叹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明白。”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攒勇气,“就是国庆放假前几天,我和隔壁班的张静……就在走廊上站着聊了几句天,真的很短。然后……然后小付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理我了……”她的声音哽了一下,委屈迅速漫上眼眶,“我知道,我知道她一直不喜欢张静,上次我们闹掰就是因为张静。我一直记着呢,这大半年都刻意避开了……可那天是张静主动过来找我说的话呀,我就回应了一下,真的只有一点点……”她越说越急,语速快了起来,带着一种被误解的焦灼和无力,“她为什么总是这样?从来不听别人解释,就自己下判断?凭什么我什么事都得按她的心意来?”
叶晓月的心也跟着揪紧了,默默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练千雪接过来,胡乱地在眼角按了按,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给她发QQ,问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气了……她就回了一句:‘去啊,去找张静啊。’我当时……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拿着手机站在那儿,手脚冰凉……”练千雪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被风吹散在空气里,只余下空洞的尾音。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石桌边缘一道细小的缝隙,仿佛那是她唯一的锚点。她的眼神飘向远处,似乎在回溯某个场景:“上次……上次我们闹僵,你和安逸、佘佳怡,还有江晓璇,拉着我俩在操场台阶上坐了快两个小时。付佳星当时还红着眼对我说,‘练练,以后再也不因为这种小事跟你置气了’……我那时候……是真的相信她了……”她顿住了,喉头滚动了一下,刚刚压下去的酸涩又猛地涌上鼻腔,“可这次……她就连让我把‘只是和她说了一下话,真的没什么’这句话完整说完的耐心都没有……”话语末尾带着一丝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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