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鸿飞刚将那份揉皱的野心塞进储物柜最深处,仿佛一同锁死了“她会离开”的恐慌。他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将脸上残余的阴霾驱散用力抹平——
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带着熟悉的节奏响起,像一道光,不容分说地劈开了他刚刚筑起的心理防线。
王鸿飞心里咯噔一下,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拉开门。
门外,林晚星去而复返,脸上还带着方才得知“钱不是问题”的兴奋红晕,眼睛亮晶晶地仰头看他。
“鸿飞哥!”她语气雀跃,仿佛完全没察觉他片刻的失态,“我忘了件大事!”
她熟门熟路地挤进门,踢掉洞洞鞋,像只猫一样灵巧地盘腿坐上王鸿飞那张略显陈旧的单人床上,顺手捞过印着星星图案的靠垫抱在怀里。窗外夕阳斜照,给房间镀了层暖金色的边,灰尘在光柱里打着旋儿跳舞。
“从红水乡回来,小白那个搅局精就没消停过,”她抓起茶几上的薯片咔嚓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都没时间和你好好聊聊——关于那两张照片的事。”
王鸿飞正站在小厨房的料理台前倒柠檬水,玻璃壶里的透明切片打着转。他动作没停,只抬眼看了看她,睫毛在夕阳里镀上一层浅金:“你怎么想?”
“你阿爸相册里抱着孩子的阿姨,和郭经理企业文化室里剪彩的陈奥莉阿姨——”林晚星咽下薯片,眼睛亮得惊人,像盛满了碎星星,“虽说一个温婉得像水,一个干练得像刀,但眉骨的弧度、眼尾那颗小痣,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王鸿飞把水杯推到她面前,冰凉的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他伸手揉了揉她头发,像给一只好奇心过剩的猫咪顺毛:“林同学,”他笑,声音温温的,“你不但聪明伶俐——”指尖轻轻掠过她发梢,“而且想象力丰富得能去写小说了。”
林晚星歪头躲开他的手,却不依不饶地凑近些:“你少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对不对?不然你干嘛特意给我看你和你阿妈的合影?”她压低声,像分享一个惊天秘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王鸿飞在她身旁坐下,旧沙发发出轻微的呻吟。他沉默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滑落的水痕。
“这次回红水乡之前,我还只是猜测。”他声音低了些,像傍晚拂过窗纱的风,“但在卫生院,阿爸病情稳定些后,我说想去宁州找你……我有力叔就千方百计阻挠。”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句“我阿叔和我阿爸都说我配不上你”像根细刺卡在喉咙里,最终化成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话卡在喉咙里的时候,最疼的是自己。
“还说……”他换了个说法,嘴角扯出个勉强的弧度,“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让我……别走阿爸的老路。”
林晚星眼睛倏地亮了,像瞬间被点亮的星子:“老路?什么老路?”她凑近,笑得狡黠,睫毛扑闪,“王老师,展开说说?”
王鸿飞无奈地笑出声,轻轻戳了下她额头:“就是……穷小子爱上富家女,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他语气故作轻松,眼底却掠过一丝阴霾,“我叔还说,牛郎织女的感情从来就没被天庭认可过。织女的孩子,永远都是凡人。”
林晚星脸上的笑意淡去。她放下薯片袋,双手握住王鸿飞的胳膊,掌心温暖,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稳稳传递过去。
王鸿飞垂眼看着胳膊上那双纤细却坚定的手,声音更低了:“我叔还说,不让我恨她。说她在乡里做了那么多善事,功足以抵过。”他扯了扯嘴角,却不像在笑,“他其实什么都知道,这么多年瞒着的只有我一个人。为了自己的钱包和饭碗,帮着外人对付我。”他轻轻摇头,“这就是亲叔,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和人性。”
“我懂,”林晚星轻声说,手指微微收紧,仿佛要攥住那些无处可去的痛楚,“看你伤心,我这儿——”她空出一只手戳了戳自己心口,“闷得慌。”
王鸿飞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习惯了。能和你说这些真好。这些连和阿爸都不能说。”
安静片刻,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林晚星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坐直:“对了,回宁州后,我见到陈奥莉阿姨了。她似乎起了疑心,问了我一个问题,问得我当场卡壳。”
王鸿飞蹙眉:“什么?”
“她可能怀疑你接近我的目的。”林晚星回忆着,语气里带着点不可思议,“她特别认真地问我,当时那么多人,你是怎么被精准选中来照顾我的?”
王鸿飞神色凝住,眉头微微蹙起。他起身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旧铁盒,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里面是一叠用牛皮筋仔细捆好的信笺,边角已经磨损泛黄。
“我作为贫困学生,一直有个匿名资助人,他让我称他‘安心先生’。”他抽出一封信,指尖抚过上面的字迹,“我们通了很多年的信。上大学以后,我谢绝了后续资助,他却说有个朋友家的女儿病了,急需一个耐心可靠的陪伴者,佣金很高,就把我推荐过去了。”他顿了顿,自嘲地笑笑,“说起来,我以前叫王守山,也是他建议我改名‘鸿飞’,说男儿该有鸿鹄之志,振翅高飞。这些信,我一直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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