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窗早已被岁月与潮湿啃噬得锈迹斑斑,厚重的栏杆上凝结着层层叠叠的暗红色铁锈,顺着斑驳的纹路蜿蜒而下,像一道道凝固的血痕,狰狞地爬满整个窗棂。
外界本就稀薄的日光穿透这残破的铁栅时,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化作几缕惨淡的光斑,费力地越过冰冷的栏杆,跌落在潮湿的水泥地上。
可这微弱的光亮终究抵不过牢内浓重的阴暗,刚触到地面便被迅速吞噬,连一丝转瞬即逝的暖意都留不下,只余下满室化不开的寒凉。
这方寸牢房像是被整个世界彻底遗忘的角落,常年浸着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那气味黏腻又浑浊,顺着鼻腔钻进肺腑,呛得人胸口发闷。
墙角蔓延的青苔泛着暗沉的绿色,散发出淡淡的腥气,与牢房角落排泄物的秽臭交织在一起,又混着劣质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层层叠叠压在人的心口,浑浊的空气仿佛能浸透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忍受的憋闷与恶心,让人浑身不适。
苏杭东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床角,灰扑扑的囚服皱巴巴地裹着他急剧瘦削的身子,衣料粗糙坚硬,边缘磨得毛边卷起,蹭着他裸露的手腕与脚踝,皮肤被磨得泛红发疼,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红痕。
谁能想到,从前的他执掌着偌大的公司,权势滔天,日日西装革履,定制的面料贴合身形,衬得他意气风发;
头发永远梳得一丝不苟,抹着精致的发油,油光水滑,举手投足间尽是上位者的傲慢与从容,往来皆是阿谀奉承之人,何等风光无限。
可如今,他的头发枯槁得如同枯草,纠结成团,花白的发丝胡乱黏在油腻泛光的额角,遮住了大半深陷的眼窝,眼下是积了数月的浓重青黑,像是被墨汁晕开,沉沉地挂在脸上,颧骨高高凸起,衬得脸颊愈发凹陷,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血肉,嘴唇干裂起皮,一道道细纹里嵌着污垢,还渗着细小的血珠,早已没了半分往日的意气与体面。
他的指尖泛着病态的青白,指腹因长期抠抓床沿、墙壁等硬物,磨出了厚厚的茧子,粗糙得像是老树皮。
此刻,他正死死抠着床沿的裂缝,指甲缝里嵌满了黑褐色的污垢,深入甲床,传来阵阵钝痛,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借着这股尖锐的痛感,勉强维持着几丝清明,不让自己在绝望中彻底沉沦。
脑海里像是被按下了循环播放键,反复回放着庭审时的画面,每一幕都清晰得如同昨日:法官坐在高高的审判席上,语气冰冷无情,宣读判决的声音字字句句如重锤般砸在心上,击碎了他最后的侥幸;
苏菲菲坐在原告席上,一身素衣,神情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眼神落在他身上时,却疏离得如同面对一个陌生人,没有半分温度,更没有丝毫怜悯;
林媚瘫在被告席上,精心描画的妆容花得一塌糊涂,头发散乱,崩溃的哭喊声响彻整个法庭,丑态百出,往日的娇媚荡然无存;还有苏微微那张惨白如纸的脸,眼神里写满了恐惧与绝望,看向他时,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每一幕都像淬了剧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他的心上,搅得他彻夜难眠,神经紧绷得几乎要断裂,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哐当——
一声清脆又刺耳的声响,骤然打破了牢内死寂得令人窒息的氛围。
铁门上的小窗被狱警猛地拉开,带着一股冷风灌入,一碗稀粥和半个冷硬的馒头被粗暴地塞了进来,重重落在床边的矮凳上,溅起几滴浑浊的汤水,落在水泥地上,留下浅浅的污渍。
那碗稀粥里只飘着几粒发黄的米糠,汤水浑浊不堪,还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酸腐异味,看着便让人反胃;
那半个馒头硬得像块顽石,表面泛着暗沉的黄色,还沾着些许灰尘,用力按压都不见凹陷,凑近了闻,还能嗅到淡淡的霉味,显然早已不新鲜。
苏杭东斜眼瞥了一眼地上的食物,胃里顿时一阵翻涌,生理性的恶心感直冲喉咙,他猛地偏过头,死死闭着嘴,连多看一眼都觉得难以忍受。
想从前,他顿顿山珍海味,燕窝鱼翅从不离桌,餐餐都有专人精心伺候,食材要选最新鲜的,摆盘要精致得如同艺术品,连喝的茶都要明前龙井,用山泉水冲泡,何等讲究,何曾吃过这样粗劣不堪、难以下咽的食物?
可腹中的饥饿感却越来越强烈,像是有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在疯狂啃噬着肠胃,又像是有一把钝刀在慢慢切割着五脏六腑,疼得他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浑身控制不住地蜷缩成一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挣扎了许久,理智终究抵不过生理的本能,他终究还是佝偻着身子,缓缓挪动着僵硬的四肢,颤抖着伸出手,端过那碗冰冷的稀粥。指尖触到碗壁时,一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他拿起旁边缺了口的塑料勺子,舀起一勺冰凉的稀粥,几乎没有咀嚼,便囫囵咽了下去。
粗糙的米糠刮擦着干涩的喉咙,粥水顺着喉咙滑进空荡的胃里,瞬间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满是灼烧般的痛感,像是吞了一把滚烫的火,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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