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阿伟和小胖瘫坐在冰冷黏湿的淤泥里,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潭边显得异常清晰,如同破旧的风箱。胸腔里心脏狂跳的力度,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不是流出,而是如同打开了闸门,从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瞬间浸透了内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恶寒。
断掉的水下摄像头被随意丢弃在一边,断口处那些墨绿色、黏糊糊的分泌物,在手电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散发出的腥气比潭水本身更加浓烈、更具生物活性,仿佛带着某种腐败的甜腻感。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彻底疯狂,如同沸腾的开水:
“卧槽!真断了!被什么东西咬的?!”
“刚才那噪音我戴着耳机差点当场去世!”
“拉力那么大……绝对是巨型生物!”
“主播还活着吗?说句话啊!”
“《关于我的探险直播变成怪物求生这件事》”
“报警!快报警啊!”
“前面的,报警怎么说?喂,警察叔叔吗?我们被鳗鱼抢劫了?”
“礼物刷起来给主播压压惊!(刷了个‘保命符’)”
手机屏幕的亮光在阿伟惨白的脸上闪烁,他眼神发直,盯着那墨绿色的、恢复死寂的潭面,大脑一片空白。刚才那股几乎要将他们拖入深渊的力量,那刺耳的、非人的噪音,还有断口处恶心的残留物……这一切都超出了他二十多年唯物主义世界观所能理解的范畴。
“咕咚……”小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伟……伟哥……刚才……那不是……不是幻觉吧?”
阿伟没有回答,他只是猛地伸手,用颤抖的手指戳向手机屏幕,几乎是凭着本能,切断了直播推流。屏幕上“直播已结束”的字样跳出来,隔绝了外界喧嚣的弹幕,却无法隔绝眼前这令人窒息的现实。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那来自地底深处的、低沉而持续的嗡鸣,以及风吹过石壁藤蔓发出的细微呜咽。这种寂静,比之前的喧闹更加可怕。
“你……你关直播干嘛?”小胖慌了,仿佛失去了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咱们得让家人们知道情况啊!万一……万一咱们真交代在这儿了,总得有人知道咱们是怎么没的吧?死也得死个明白,上个热搜什么的……”
“闭嘴!”阿伟低吼一声,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变调,“你还嫌不够乱吗?刚才那东西……那东西明显是被我们激怒了!你还想引来更多关注?万一它……它能顺着网线爬过去呢?”
这话一出口,连阿伟自己都打了个冷颤。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但在此情此景下,任何荒诞的念头都显得有那么一丝可能性。
小胖被噎住了,脸色更加难看,他环顾四周。黑暗如同活物,在手电光范围之外浓稠地涌动着。那面巨大的石壁,在短暂的“骚动”后,似乎变得更加沉默、更具压迫感,像一头蛰伏的、随时会苏醒的远古巨兽。潭水黑沉,仿佛一张巨大的、准备吞噬一切的嘴巴。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小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原路返回?这黑灯瞎火的,那箭竹林我是不敢再钻一遍了……而且,谁知道那东西会不会跟着我们?”
阿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像冰水一样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但求生的本能更强。他深吸了几口带着浓重腥味的冰冷空气,努力让发软的双腿恢复一些力气。
“不能慌……不能慌……”他喃喃自语,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分析局势,“原路返回太危险,林子太密,行动不便,如果真有东西追来,我们就是活靶子。而且……我不确定我们还能不能找到来时的路。”
他拿起手机,再次尝试打开地图导航。屏幕上的GPS图标疯狂闪烁,定位光标在他们周围毫无规律地跳动着,时而显示他们在潭中心,时而又跳到几公里外的山头上。
“妈的,信号彻底废了。”阿伟咒骂一声,将手机塞回口袋。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为了省电没带卫星电话。
“那……那就待在这儿?”小胖快哭了,“跟这潭里的‘大哥’大眼瞪小眼,比谁先眨眼?我估计咱俩捆一块儿也不够它塞牙缝的……话说,它要真是芦鳗,是喜欢清蒸还是红烧啊?我觉得我这身肉可能适合做扣肉……”
即使在这种极端恐惧下,小胖那深植于DNA的吐槽和美食联想能力依然顽强地发挥着作用,只是此刻听起来毫无笑点,只有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凉和滑稽。
阿伟没理他的烂梗,他撑着发软的双腿,勉强站了起来,重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强光手电。光柱扫向四周,试图寻找任何可以藏身或者看起来相对安全的地方。
“我们不能待在离水这么近的地方。”阿伟的声音压抑着颤抖,“找个高点,或者能背靠岩石的地方,挨到天亮。太阳出来,情况可能会好点。”
这是目前唯一看似可行的方案。山林里的精怪传说,大多与黑夜相关。阳光,总是能给人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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