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里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陈小鱼蜷缩在草堆里,每一寸肌肉都因寒冷和伤痛而僵硬,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棚外的每一丝声响——风声掠过枯草的窸窣、远处村落隐约的犬吠、甚至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撞击的回音。时间在恐惧的浸泡下变得粘滞而漫长。那条发给严局的短信,像一枚投入深井的石子,再无回响。希望与绝望在黑暗中反复拉锯,几乎要将他撕裂。
手机屏幕早已因电量耗尽而彻底漆黑,掐断了他与外界最后一丝脆弱的联系。他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漂浮在危机四伏的夜海上。
后半夜,气温骤降,寒气透过窝棚的缝隙钻入,将他仅存的一点体温也掠夺殆尽。伤口在低温下疼痛变得尖锐而麻木,意识开始模糊,昏昏沉沉中,他似乎看到了父亲在光河边垂钓的背影,看到了张策临死前不甘的眼神,看到了老铁憨厚而决绝的笑容……
就在他几乎要沉入永恒的黑暗时,一阵极其轻微、却迥异于自然风声的响动,将他猛地惊醒!是泥土被刻意放轻的脚步碾过的声音,正从窝棚后方缓缓靠近!
追兵?!他们找到这里了?!
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屏住呼吸,身体绷紧如弓,手摸索着抓住身边一根坚硬的木棍。脚步声在窝棚后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倾听棚内的动静。陈小鱼的心跳声在死寂中放大如擂鼓。
然而,预想中的破门而入并未发生。片刻后,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渐渐远离,最终消失在风中。
虚惊一场?还是……某种警告?
陈小鱼不敢放松,保持高度警惕直到天色微明。当第一缕灰白的光线透进窝棚,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绝望。这里不能再待了。
老农在天亮前如约而来, silent地放下一些干粮和一瓶热水。他看到陈小鱼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更加严重的伤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低声急促地说:“后生,风声紧。河岸、路口都有人转悠,像是在找啥。这棚子也不保险了。你得走,往南,过了废弃的砖瓦厂,有条老路通邻县。那边偏,或许能躲一躲。”
陈小鱼点点头,没有多问。他意识到,老农的救助并非偶然,他似乎知道得更多,但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他挣扎着起身,将老农给的干粮塞进怀里,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哑声道:“多谢。”
老农摆摆手,眼神复杂:“快走吧,保重。”
离开窝棚,陈小鱼借着晨曦的掩护,按照老农指的方向,一头扎进荒芜的田野和丘陵地带。每走一步,腿上的伤口都传来钻心的疼痛,体力飞速消耗。他不敢走大路,只能在沟壑、树林和废弃的农田间艰难穿行,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躲避着可能的追猎。
中午时分,他勉强抵达了老农所说的废弃砖瓦厂。巨大的砖窑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矗立在荒草之中。他找到一个半塌的砖房角落,瘫坐下来,几乎虚脱。拿出干粮和水,勉强补充了一点体力。
就在他喘息未定之际,口袋里的老人机突然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他猛地掏出手机,屏幕竟然亮了起来,显示有一条新信息!电量图标已是红色,随时会关机。
信息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两个字:
“信已收到。往南,柳林镇,等。”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解释。但陈小鱼的心脏却狂跳起来!是严局!一定是他!他用了一个新的、安全的号码回复了他!“信已收到”意味着他知道了情况;“往南,柳林镇,等”是下一步的指示!
绝境中,这一线微光如同救命稻草!严局没有抛弃他!他还在行动!
希望重新燃起,给了他新的力量。他必须赶到柳林镇!他仔细回想地图,柳林镇在邻县,是一个更偏远的小镇。他休息了片刻,咬牙继续上路。
接下来的路途更加艰难。他避开所有可能有监控的道路和村庄,穿越无人看守的铁路涵洞,蹚过冰冷刺骨的溪流,在荒山野岭中摸索前行。伤口因剧烈运动和污水浸泡而发炎化脓,高烧开始侵袭他的神智,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仅凭着顽强的意志和那个“柳林镇”的目标支撑着,像一具行尸走肉,在荒野中蹒跚。
第三天黄昏,在他几乎要昏倒在一条乡间土路旁时,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在他身边缓缓停下。车窗摇下,一个面色黝黑、司机模样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打量了他几眼,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问:“去柳林?”
陈小鱼心中警铃大作,强撑着警惕地看着对方。
司机似乎看出了他的戒备,指了指车身上模糊的“柳林—县际”字样,不耐烦地说:“走不走?最后一班了。”
是巧合?还是严局的安排?陈小鱼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辨和选择。他咬了咬牙,拉开车门,坐进了充满烟味和汽油味的车厢。车里只有零星几个乘客,都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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